“喝口茶吧!自你离开再没人陪我喝茶了,这些茶叶便被压箱底了,今日取出来竟然碎了许多,你瞧,这茶汤都有些糊了,不像往日那般汤色清亮。”
白音书笑着端起茶杯,闻了闻,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滑下去半靠在椅子上,边喝边感叹,“师傅,还是从前那个味道,你不知道晋朝根本就喝不到这样的茶叶。”
被白音书唤作师傅的老者须发皆白,加之佝偻的原因看起来颇为萧索,浑身上下透漏着一股死气,却突兀地有一双清亮透彻漆黑的双目,她原本就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子,不知生了什么变故成了如今的模样,白音书曾经问过她,她不愿说便没再问过。
虽许久未见,但她的小徒儿还是与她这般亲近,一时心中多有感慨,蜃族一向对蜃师要求严格,这孩子也就在她面前才会稍稍放松自己,才能肆无忌惮地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不用守着那些规矩,是以她从来都是嘴上念叨几句便不管对方,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个没大没小的样子。
“听说,你嫁的是晋朝的摄政王君鸣凤,那是个什么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还能少了你一口茶水,要什么精贵的没有。”
“未见得吧!”白音书直直盯着外面的夜色转手放下茶杯,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响起,“师傅,我恐怕是嫁不成了!”
“怎么?”
起身行至窗前,白音书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宫,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回国来是听说母亲重病,我想见她最后一面,是君鸣凤带我回来的,可转头史力将军把他抓了,还告诉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他说我想知道的事情你会告诉我,所以我就来了。”
老者佝偻着的身子顿了顿,然后提起茶壶默默将旁边那只喝空的茶盏续上,终究还是没能躲过,阿柔,也不知我此举是对是错。
“阿音,你从前住的房间靠墙的那个柜子里有一个木盒,你去取过来吧!”
白音书回过头见师傅并没有看着她,正颤颤巍巍地端起一盏茶,仿若早就明了了自己的来意,她心里忽然有些胆怯,今晚,自己会听到什么样的真相呢?
等她拿着木盒出来时,师傅已经在窗前摆好了桌椅法器,蜃族的蜃师们就如同人类中的巫师一般,有些特殊的不足为外人道的能力,例如她的师傅。
“师傅,您这是要干什么?”话落,她就看见了桌上的一串红玛瑙手串,一股恐惧袭上心头,她眼疾手快一把将手串拿了下来,转头便冲着她师傅吼叫,“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呀?我只有你了,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对方摇摇头,十分温柔且坚定地拿回了手串,依旧放在了桌上,随后接过她手中的木盒又指了指地上的蒲团,“你跪下。”
白音书依言跪好,她一直都知道师傅不是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那手串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无论如何,她留不住师傅了,可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短短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心中的怨愤,师傅笑得悲悯,“阿音,你不必伤心,我不是为了你,相反,若不是因为你,我是不会苟活这许多年的。”
那个木盒被打开,白音书看着她师傅从里面端出一个坛子,“这是你母亲的骨灰,她生前你们没能见上一面,如今也只好磕个头算作尽孝了。”
心被揪着一样,又酸又痛,她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像是什么东西堵死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是才一低头,眼泪就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原来她是伤心的,是会哭泣的,伸手摸了把脸颊,满手的湿意,她抬头又惊又喜又有些难解,“师傅,我哭了。”
如此寻常的事情却是我无法做到的,旁人都道她冷血无情,对旁的事物没有任何感觉,却没人知道,她的身体它不允许她有这样的举动。
“当然,因为你身体里的禁制已经彻底失去效用了,自此以后你会像常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感受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或许有一日,你会怀念这样的日子也说不定呢。”
“禁制?那是什么?”白音书看着师傅拿出一个白玉葫芦的吊坠同手串放在一起,随后也跪了下来,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禁制,是蜃族内的一种移魂换命的禁术,二十年前,我和你的母亲同时拜入你师祖门下,一起修习,我们都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蜃师,可很快我就发现你的母亲她的天分远远在我之上,不,应该是我望尘莫及。不过,这样天才的她却被一个晋朝的俘虏迷了心智,你师祖大怒,废除她所有的修为后将她关了起来,我不忍心她被废了修为还要遭受如此重罚,便偷偷放了她同那个男人离开,从此,她消失在了辰国。”
“师傅,你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私自放走了母亲?”白音书伸出手抚上她的后背,凸出来的硬物,很明显并不是正常的弧度,而是像骨头生生从**中穿透而出。
她似乎是没想到她的徒儿会把关心点放在她的身上,轻拍着她的手,欣慰道,“当然不是,师傅是犯了错,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才会被你师祖教训。”
“是谁?”白音书只觉得心中怨愤难平,感情的事她不懂,但是,师傅变成这样那个男人不可能是无辜的,只要她知道对方是谁,她就……
“怎么,你还想杀了那人不成?”她的师傅只是瞟了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阿音,这个人就是你的父亲史力将军,你觉得你能下的了手吗?”
谁?史力将军?她的父亲是史力将军?
“不可能,怎么会呢,那,那带走母亲的那个晋朝人呢?他又是谁?难道母亲喜欢的并不是那个人吗而是史力将军吗?既然喜欢又为什么丢下史力将军同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