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柔跟随太夫人前往船舫另一边。
从外面仔细观察,这艘船舫总共有5层。其中一层居于甲板之下,供船上的船工及杂洒下人居住;甲板以上的四层前后从中间隔开,两边的格局基本一致,第一层为会客厅及办公厅,二至四层均为主人卧房。
进入会客厅前厅,傅元柔一眼就看见韩凌,他一席白衣一尘不染,眉头轻蹙,正手执一子,思索片刻便落子。在他的对面,老侯爷正悠然自得的喝着茶,见她来了,便哈哈大笑的招呼她过去。
她乖巧的跟着太夫人,只见韩凌不再关注棋局,一双星光氤氲的眼睛注视着他,嘴角上扬,笑意喷薄而出,“阿柔来啦。”
她一时间看呆了,随后甜甜一笑“韩凌哥哥好!”随后凑到韩凌身边观察他们下棋。
傅元柔的目光显然并不是一直都在棋局之上,而傅元柔从小就喜欢两样东西:一是新奇玩意儿,二是美人。很显然,在她的眼里,韩凌是个好看的美人。
韩凌瞧见傅元柔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顿时觉得好笑,不自觉间一抹笑意浮现在脸上,随后用手指轻轻的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对傅元柔讲解道:“这副棋名叫双虎棋,棋盘由16个小方格组成,上下两方再各加一个立起来的方格。两人各执一方,一方为虎棋,一方为羊棋。”
傅元柔回过神来,意识到韩凌在教自己下棋,瞬间认真的看着韩凌,努力理解他说的每一句规则,韩凌心下觉得她可爱之至,但仍然故作镇定。
“虎棋有两枚,羊棋有10枚,执虎棋的一方沿实线每次走两枚棋,一枚走一格,另一枚走两格,期间不限定先后顺序及步数。其中走一格的虎棋不能吃羊棋,而走两格的虎棋可以吃羊棋。当虎棋吃掉9只羊棋、或者两只虎棋占据羊棋方的两个支点均为胜。”韩凌一边讲解,一边演示给她看。
“执羊棋的一方,每次沿实线走一步格,当羊棋把虎棋围住,使其无法动弹、或者羊棋占据虎棋的两个支点时方为胜。”
老侯爷顺着他的羊角胡子,挪揶道:“臭小子,当初你妹妹哭着求你教,你百般不乐意,怎的现在遇上小郡主便破例了?”
随后扭过头兴致勃勃地对傅元柔说“这可是老夫当年在南蛮淘来的好玩意儿,小郡主,咱们俩好好的和这个臭小子斗上一斗,怎么样?”
韩凌见谈到了韩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神色晦暗不明,但一刹那神色又恢复如常“韩霜自有父亲教导,孙儿有自知之明。”
傅元柔诧异韩凌竟然还有一个妹妹,却见他此刻面容沉重,讳莫如深的样子,所以并未接上老侯爷的话头,而是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韩凌的衣袖,见韩凌神色柔和时,喜眉笑眼,“韩凌哥哥,快快下棋!”
韩凌抬手抚了抚傅元柔的头发,谦谦一笑,随后手执虎棋,下定。
一旁的太夫人不动声色的欣慰一笑,对着老侯爷嗔道,“你这个老头子,怎的以大欺小?还不将座位让给小郡主,让他们二人就此拼搏才对!”
老侯爷讪讪一笑,端起棋盘旁的茶杯灰溜溜的走向太夫人一旁的主座。
一柱香时间,棋局已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此刻傅元柔手执羊棋,眼前羊棋所剩无几,而对方只剩一只虎棋,却虎视眈眈,欲将角落的羊棋吃下,赢下这盘棋。
她坐在榻上,双手撑腮,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棋盘,思索良久,始终想不到走哪一步才能够反败为胜。
老侯爷坐在上首,啧了一口茶,抬眼看了一下棋局,一边顺着羊角胡子一边说“小郡主,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往往背后一击才正是致命一枪。”
傅元柔意会,立马将虎棋身后被忽视的羊棋执起下定,而另一边韩凌眼见被困,虽然无奈,却语气宠溺,“我输了,阿柔想要什么,我送你。”
傅元柔眼睛放光,欣喜的询问“真的可以吗?韩凌哥哥。”
“嗯,自然是真的,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的一定给你。”韩凌宠溺的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傅元柔开心的拉住韩凌的手,笑容明媚,“那我要那个九连环!成吗?”
韩凌看着傅元柔那双闪烁不已的杏眼,情不自禁的抬手抚摸傅元柔的头发,心情甚好,随后吩咐小厮将九连环取出来送给了傅元柔。
傅元柔拿到九连环的那一刻开心坏了,不停摇着韩凌的手道谢。
她将九连环一个一个拆卸下来,又以一种复杂的手法将九连环进行多环套锁,然后得意洋洋的表示是自己新想出来的套法。
她目光狡黠,将九连环递给韩凌,示意他解开,韩凌惊诧于傅元柔竟然能够举一反三,欣然接过九连环,研究了片刻,开始当着傅元柔的面慢慢解开,随后又重新套成另一种更复杂的套圈,递给傅元柔。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将枯燥乏味的九连环玩出了新花样……
坐在不远处的太夫人瞧着眼前这温馨的场景,不由得感慨“唉,若是当年……想必也该这么大了,可惜天意弄人,不然阿凌也不会因此跟他爹闹翻。”
老侯爷及时打断,“行了,往事已矣,就不必再提了。如今趁着咱们还有口气在,就安安心心的将阿凌养大成材,别的什么也别想了!至于那混账东西,任他在京城如何,如今咱们来了晋州,便眼不见心不烦,提他反而徒增烦恼!”
“可他毕竟是凌儿的生身父亲……”
“哼,他可曾有尽过半分做父亲的本分?我看他是被那狐媚子迷昏了头了!”
老夫人目光慈悲的看向二人,“唉……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是那日咱们的船舫,我总觉着透着一股子蹊跷。”
“哼!天底下敢在京城对镇南候府船舫动手脚还无人察觉的,除了陛下和候府中人,还能有谁?可陛下治世开明、待臣以诚,我又早早将身上官爵卸下,空有一副年迈躯体……除开了陛下,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是候府中的魑魅魍魉!他们巴不得凌儿立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竟动手脚动到我们头上!真是岂有此理!”老侯爷冷哼。
“所幸凌儿吉人自有天相,又得贵人相助。只待到了晋州,我们可得带上凌儿好好登门拜谢傅大人及长公主殿下一番才是。”
老侯爷一如往常的拘着下巴的羊角胡子,意味深长地凝视着韩凌和傅元柔,缓缓说出一句,“是该要登门拜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