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骊以武开国,以礼定国。
天下七十九郡,共有十一军镇,每一军镇,驻守大军一万五,共计十六万余常备军。
除此,皇畿之地有四卫,每一卫大军两万,再加上拱卫都城的龙骧、虎贲、御林三军,合计十一万之多。
二十七万常备军,五十万军户,可以让大骊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拉起一支五十万的大军,弹压诸国。
上阳军镇,列于十一军镇之一。
此处,有两座城池,一座大,一座小。
小的是军镇,只驻守大军,常人难进,大的是城池,庶民商贾,王侯贵族,不绝于缕!
李铮揭开车帘,向着远处去看。
天际下立着的那座小城,就是上阳军镇。
被人追着的滋味,很不好受,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赶上你,所以你就只能快,越来越快。
可以断定,第二波死士,就在后面,距离越来越近。
死士的马,都是大骊良驹,比他们只快不慢。
上阳城就在眼前,他们的速度,终于能慢下来了。
好一个威风的高祖皇帝!
七十九郡,十一军镇,这意味着每七郡之地,就有一座军镇。
一郡的最高行政长官是郡守,而军镇的最高长官是镇府将军,这二者权力分割,互相之间,也没有交集,只有顶头的皇帝,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这套体系很聪明,不仅维持了这样一支庞大的常备军,更是始终让地方的权力,大不过中央,形成完美的统治。
可这一切,因为尚武帝不同了。
常年对四海方国征战,国内财政,必定吃紧。
为了维持帝国的强盛,持续向外作战,尚武帝出了两个昏招。
第一是卖官,第二是纵容私兵。
卖官,可以获得钱财,纵容私兵,可以花费极少的钱,让将军们获得最大的动力。
这就导致这么多年下来,出身士族门阀们的将军,因为有家族的支持,大肆圈养私兵,混入军镇,势力越发庞大,而能够买官的人,也多是出自士族门阀。
表面上看起来,尚武帝夷灭三十六国,新增十二郡之地,实际上已经为庞大的帝国,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朝堂之外,门阀隐有割据之势,朝堂之上,皇族、群臣、夫子,形成了三股势力。
尚武帝在时,能威震天下,尚武帝不在,就看何时爆发。
无论是司徒越、李乾、赵武、妖后,他们都没有前瞻的眼光来看这一切。
天下,即将要乱了。
魏王拥有冠绝天下的铁甲军,他在这个时候,不去魏国,还能去哪呢?
入了城,李铮所行之处,尽皆张灯结彩,就连道路上的行人,也大多都穿着新衣。
车驾一直到驿馆门口,方才停住。
驿馆,是官家的,只有客栈,才是庶民的。
李铮一行人,一辆马车,十七个骑士。
骑士尽皆甲胄,手执长戈,一看便知,这是官家的人。
这里驿丞也是机灵,老远看了,迎了出来。
“上阳驿丞,见过大人,不知大人从何处来?”
李铮没有着急回答,他下了马车,在靠着窗户的一张长案后坐下。
驿丞奉上上好的茶水,他在抿了一口后,方才说起。
“从东边来的,一路所行,尽皆山野,不知世事,此处张灯结彩,是到了什么节日吗?”
二月初二离京,到今日,已是二月二十,整整十八天了。
“大人不知啊,这也是昨日才传开的消息,新皇即位,改元大乾,皇后监国,母仪天下!”
说这话时,驿丞的面上,还洋溢着欢乐。
每当新皇即位,都要天下大赦,行商的少税,领俸禄的发钱,谁又不高兴呢。
李信刚要站出来说话,却被李铮一抬手,给拦住了。
“乾,为天,大乾,这是不是要开天辟地,重换新天呢?”
重换新天。
这……
驿丞心里能想,但是不敢说,尚武帝的余威尚且在。
“敢问大人,来自何处,小的都要细细录下,好禀明此间县府?”
李铮起身,摸着腰间的赤羽。
“我就是大骊的尚德君李铮。”
尚……德君!
驿丞哑然,惊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事,我不怪你,但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将我到此处的消息,说给所有人听,还有,准备好房间,要临街的!”
驿丞听后,连连点头。
将一行人车马安顿好后,又赶忙退了出去。
“先皇刚崩,不足一月,新皇就即位,而且还这般大肆庆祝,宗庙的那帮老夫子们,岂能容忍,难道大骊的皇族们,没有人出来反对吗?”
大骊以礼治世,处处重视礼法。
先皇才走二十日不到,新皇就即位,严重违背祖制,不说李信,就是天下的读书人,也要忍不住跳出来骂。
“这就是妖后的高明之处,她能权衡各方利弊,达到目的,你怎么不想想,东方的齐国,最开始先惹到了谁?”
惹了谁?
李信回想了一阵。
“四年前,齐王僭越祭祀,不尊法度,是夫子第一个站出来,跳脚大骂,那齐王也是年少血性,将一篇数夫子十罪文,传遍天下,尽道夫子误国,难道司徒越举兵伐齐,就是为了堵夫子的嘴?”
李铮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聪明,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什么都放得下,因为他们就是追逐利益,才获得了今日的成就。
那一年,宫中生出夫子之乱,三千士子,静坐麒麟宫三日,请求先皇发兵,攻伐齐国,可那齐国强大,不亚于魏,岂能轻易功之,夫子最后悻悻而归。
你说,他这样一个,天下师表,圣人式的人物,被如此拂了脸面,该当如何,自然是记恨在心,他不仅是恨齐王,他连尚武帝,都恨上了,这有趣吗?”
李信的启蒙之物,正是夫子的礼法,在他心中,执掌礼法祭祀的夫子,宛如圣人,可他在接触到太子后才明白,每个人都有私心,都为私心而活着。
无论是庙堂上的皇帝,还是田间的庶民,都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