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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初潮时，我就开始思考爱与喜欢的关系。但是，答案并未因年龄的增长而清晰，却让我更为混乱与迷惘。于是，我做出一个决定，和江书墨分手。

清晨六点就开始放肆的太阳让我的身体在肥大的军装中躁动不安。可能就是这份燥热把分手二字挤了出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同时吓到我的还有莫彤的一巴掌。

“李林立你发什么呆，骑这么慢，军训第一天就想迟到？”

莫彤是我初中最好的女朋友。从13岁起我就羡慕着她的成熟女人知性美，相比之下我简直是个从没长开成天野的小姑娘。她知道后一脸深刻地说你“外刚内柔”我“外柔内刚”咱俩谁都别羡慕谁，就适合凑对儿互补。所以，如今奇迹般地又分入同一班，二人欢天喜地了一整个暑假。

“怎么了？”莫彤见我面色难看，贴过来好奇地问，“难不成……你又花痴上哪个帅哥了？”

我猛地抬头，诧异地望着挑着眉毛的莫彤正欲分辨。她却不依不饶地按住我的左肩说，“我还不了解你？李林立，你放心吧，反正江书墨走了，只要我们不说……”

我正举起拳头朝莫彤砸去，这丫头狂蹬两脚便飞出好远，口中还叽歪着我的八卦。

“死丫头，你别跑！”我迎着旭日紧追上去。正和莫彤歪七扭八地打打闹闹，忽然一辆奔驰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晨光折射出浓重的漆黑隐藏着神秘却盖不住耀眼，我和莫彤挥舞的手臂和笑容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哎，有钱真好，上学都有专车接送。不知道又是哪家少爷……”莫彤望着远去的奔驰摇头感叹，忽然兴致盎然地望着我，眼神中闪烁着不怀好意四个大字。

“李林立，你不觉得你任务艰巨责任重大吗？”

“啊？！……”

“赶紧勾引一个阔少什么的，我以后就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了。也不一定要多好，坐奔驰上学就心满意足了……咱学校除了前面考上的，没钱没势的根本进不来。所以呢，我初步估计，你的选择范围很广，前景极度乐观……”

“啪！”

感谢莫彤的各种yy，我终于得空报了一掌之仇。这才快意凛然地冲向学校。

郊区的高中部比市区的初中部大五倍，最可憎的是每一栋楼之间都用天桥相连，导致我和莫彤一进去就跟上了高架似的找不到出口，华丽丽地迟到了。我把这个理由认真地告诉班主任时，一屋子陌生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混合各种惊讶，鄙夷和好奇。看什么看，我一抬下巴，迎着他们的目光就给瞪了回去。

我一下遇到了那双眼睛。

很深的双眼皮和眼窝，很浓密的睫毛让如潭水一般深邃的瞳孔和像瀑布一样清澈的眼神在阳光下斑斑驳驳，若隐若现。

我七岁的暑假上第一堂二胡课。爸爸牵着我的手进琴房时，我看见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小男孩。他坐在绿色的小椅子上，右脚一丝不乱地打着节拍，拉着一首后来我才知道的《紫竹调》。老师迎上来时，他抬头看我。那双眼睛，和八年后的今天一模一样。今天，我和八年前一样又愣住了。

队列训练的间隙，我坐在操场上和莫彤豪放地扯着胸口的军装散热。那双眼睛突然又出现在我面前，欣喜地喊道：“我们又在一个班呀，真巧。”

邱城！莫彤也兴奋地叫道。

他看着莫彤笑道，“上学路上我看到你们了，就是没来得及打招呼。你俩还真是打不散的鸳鸯，哈哈。”

“大哥，你中考语文及格没？”莫彤无语地笑怼过去，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哎？上学路上？我们怎么没看到你？等一下……你是那……那奔驰？”

邱城点点头，脸色却变得阴暗起来，似乎那辆奔驰是他的耻辱。而我在一边，全程都微笑着沉默着，甚至有一点点在反复闪烁，企图逃离邱城的目光。很奇怪，中考之后他对我忽然恢复了三年前的模样，仿佛芥蒂一夜之间就冰消雪融。正当莫彤还要追问的时候，集合哨声忽然响起。

几乎同时，邱城突然低头倾身，我耳边说了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早已跑回了队伍的最后一排。

于是，一整天，我不看他，不想他，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耳边那句如咒语般的话。

“喂，你和江书墨分手了吗？”

江书墨是我初二到现在的男朋友。他高瘦清冷，笔挺的鼻梁上架着厚厚的金丝边眼镜，薄薄的单眼皮透着犀利的光，是三年全班第一的超级学霸。他可以在我们还没看完题目时报出答案，在放学前终结所有的家庭作业，或者一天之内以90%的正确率做完《初中奥数一千题》。喜欢学霸是十三，四岁姑娘们的主流择偶观。我也被他的优秀和神秘吸引。当初中第一次期中考，我以几分之差紧随他后时，他一下注意起我来。之后的几年，三班男女生第一名的班长和团支书在一起且老师竟无人问津的事迹广为传播，我们的任何动态都成为第二天的重大八卦。

所以，我猜，邱城应该知道中考前我和江书墨的事吧。

可是，好多年不太说话的邱城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

吃晚饭的时候，这个问题一直撞地我心砰砰乱撞，什么都咽不下，更听不到对面的唐静云手舞足蹈地说周芷若和张无忌。她是高中第一个和我与莫彤主动打招呼的姑娘，有着田野小麦的肤色，紧绷油亮的长马尾和略微突兀的大门牙，身量瘦小但健硕好动。她告诉我她这小半辈子看了十二遍倚天屠龙记，所有桥段都信手拈来，之后就滔滔不绝地证明了一整天。我喜欢她这号猛女，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她也是。突然唐静云了扒拉一口饭后喷着米粒吼我，你怎么了，才一天就不行了？

我糊弄着笑道，“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打了鸡血啊。”

“这位小姐从早上就魂不附体了呢……”莫彤坏笑着冲唐静云挑眉，“喂，咱班邱城见过没，就是那个眼睛特别好看的男生，对对对，就是他。他以前……”

“快看快看，莫彤的青梅竹马！”我赶紧掰起唐静云的脑袋朝食堂一角转去，堵住她嘴巴。

果然，话还没说完，莫彤就一把筷子敲在我头上，急地怒目圆睁，“你大爷的青梅竹马，高宇凡跟我没关系！”

“哎？我可没说高宇凡哦”，我哈哈大笑，也朝唐静云挑眉毛，“怎么样？”

莫彤双手撕烂我的嘴巴立刻把我按在饭桌上一顿掐。

“帅倒不帅……就还挺高的……哎哟这不笑还挺斯文。一笑怎么感觉有点傻……”唐静云眯着眼睛伸长脖子看半天，嘴巴一撇就放弃了。“算算算，太远了看不清。不看了，吃饭吃饭，还是这排骨香……

我和莫彤在38度高温下掐得汗流浃背，食堂的嘈杂盖住了我们的聒噪和唐静云的碎碎念，根本没意识到邱城突然端着空餐盘出现，旁边还有一个圆圆脸蛋小虎牙的男生。我和莫彤立刻放手变脸似的满脸堆笑地摆手说HI。

“这是我小学同桌邹超，也在咱们班。”邱城指着虎牙男生对我们仨笑道，“以后就都是同学了。”

我们正在客气地点头和互相介绍，没想到邹超突然对我伸出手来，“你好，李林立，我认识你，终于正式见面了。”

我一愣，莫彤也一愣，唐静云的排骨都从筷子上掉下来。

我眨巴眼指着自己结结巴巴地问，“你？认识？我？”

邱城立刻看了一眼邹超，和所有人一样的疑惑面孔。见气氛突然尴尬，邹超抢先解围，“你忘了，以前老有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来找你去排练吗？”

他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邱城，邱城和我立刻“哦”了一声笑起来。

寒暄几句后他俩刚走远，莫彤就朝唐静云诡异地笑，“喏，看出来没？”

“看什么啊？”唐静云一擦嘴，满脸问号。

“吃你的饭吧！”我拿起筷子就给了莫彤脑袋一下，“要有什么的话，还轮到江书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