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我儿子出息了,凭什么就他一个人有酒喝?”
徐氏说着,举杯和儿子碰了碰,仰头就灌了进去。
“娘,您悠着点!”
来顺想要劝阻,却已经晚了,忙也举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嘶、真不知这东西嘶,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徐氏放下酒杯倒吸着凉气,又把舌头吐出来,拿手扇风。
“我也觉着那甜滋滋的米酒更好喝。”
来顺说着,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酒肆里发生的事儿,于是向徐氏打听:“娘,有个叫醉金刚倪二的,您可认识?”
“倪二?”
徐氏一愣,略略沉吟了片刻,道:“既然你已经大了,如今也就不瞒你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上回你爹曾说过,二奶奶拿了府里的月钱去外面放贷?”
“当然记得。”
“那你可知道,这钱是谁负责放出去,又是哪个负责收回来?”
来顺脱口道:“是那倪二?!”
“是他,也不是他。”
徐氏解释道:“二奶奶因怕坏了名声,不好让你爹明着打理这事儿,特意让你爹寻了个不相干的顶在前面。”
“那倪二原是街上一破落户,整日里惹是生非,也不知道操持营生,饥一顿饱一顿没个着落若非你爹抬举他,怕早填了哪个河沟了。”
“如今因揽了二奶奶放贷的买卖,他手下养着十来个闲汉,明面上倒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感情自家老爹既是那倪二的恩人,又是他的上司兼金主,也难怪他认出自己之后,态度会出现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至于倪二后来谎称不认识自己,则多半是以为自己和便宜老子一样,也不愿让人知道双方的真正关系。
“顺儿!”
这时来旺忽又在屋里嚷道:“你要再把那乱七八糟的念头断掉,爹就彻底放、放、放”
说到半截,又起了鼾声。
与此同时。
赖府后院花厅里,赖大与邓好时也正聊起来顺的事情。
“大总管。”
邓好时坐着个矮敦,对仰躺在逍遥椅上的赖大道:“细节上或许还有出入,但那来顺确实有些手腕。”
顿了顿,见赖大不置可否,他又继续道:“如此一来,表少爷当初”
“哪来的什么表少爷。”
赖大斜了邓好时一眼:“府里的表少爷,只有薛公子一人。”
“对对对,是我说错话了。”
邓好时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再次道:“总之,这事儿怕是有些不太妥当,至少得提防着他反咬一口。”
“提防是该提防。”
赖大慢条斯理的道:“但不妥却怕未必狗都知道到要护食儿,何况是人呢?”
邓好时刚要认错。
赖大又道:“况且根子也不在这上面,莫说是什么来顺,就算除掉他老子又能如何?今儿能有个来旺,明儿兴许就能有个去旺,咱们荣国府需不是屠户,难道还能来一条宰一条?”
邓好时隐隐猜出了什么,却又不敢往深里想,只能战战兢兢的问:“大总管,您的意思是”
赖大再次斜了他一眼:“我想的,多半跟你想的一样。”
邓好时不敢再敷衍,颤声道:“可她、可她毕竟是正经主子,上有老太太、二太太宠着,下有琏二爷百依百顺,真要是动了她”
“动什么动?!”
赖大猛地坐起身来,冲邓好时需踢了一脚,嘴里呵斥道:“你要真敢冲着主子乱伸爪子,不用别人,我先就给你剁下来!”
“大总管!”
邓好时吓的噗通跪倒在地,一叠声道:“我、我绝没这意思,我怎么敢呢!我、我”
“你回去之后,记得把那脏心烂肠,好生洗洗拾掇拾掇!”赖大打断了他的话,声色俱厉道:“下回要再敢胡言乱语,仔细我不拆了你的骨头!”
邓好时忙又是一通磕头如捣蒜,指天誓日的保证不会有下一回了。
赖大这才让他站起来,看似漫不经心的道:“这女人啊,是椟是珠还不是得看男人宝爱不宝爱。”
邓好时这回却有些糊涂了。
如果这说的是二奶奶王熙凤,那她肯定是珠,而且是烁烁放光的明珠贾琏那都不是宝爱,而是对她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却听赖大又道:“琏哥儿到底年轻,还没怎么经过见过呢。”
顿了顿,他再次叹息一声:“这男人啊,要是在外面野惯了,就再也拴不住了,即便硬给他套上绳子,那也是驴不是狗。”
“驴这东西,你如果顺着毛捋,他就乖乖听你的话,可你要是生拉硬拽,他就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了。”
“等男人那野性再重些,他就又不是驴了,是狼!”
“这时候你千万别逼他,逼急了他,他回头就是一口,就算没被咬死,这情分也该断了。”
听了这一番大论,邓好时自觉终于明白了赖大的想法,于是激动道:“大总管,那咱们该找个什么由头,让琏二爷出去见见世面?”
赖大却是缓缓摇头:“用不着咱们想由头,也不该是咱们想由头,且等着吧,这要来的总会来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快了、就快了。”
赖大的声音愈发晦涩:“其实我倒巴不得再晚些才好咱们府里,也该有些大进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