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辉府城。
卫辉府衙,后衙,乃知府杨淼居住所在。
后衙大厅中。
知府杨淼正端着茶盏,轻呷了一口茶。
“府尊大人、大人!!”
一道粗重的声音响起,随后就见一气喘吁吁的中年走过来,知府杨淼当即将茶杯放在旁边小几上,不由不悦道:“我说赵大人,你这堂堂一府通判,怎的这样冒冒失失的,有失仪表啊。”
来之人正是卫辉府通判赵雅之,他甫一坐下,自然就有府中丫鬟来上了杯茶。
赵雅之不管雅不雅观,就着茶水,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这才算是稍喘匀了气,道:“府尊大人啊,我这消息一说,恐怕你也沉不住气啊。”
“怎么了?”知府杨淼方肃然郑重问道。
通判赵雅之遂即道:“徐千户带兵攻打北岭山巨寇刘十,已经兵败垂成,所部兵马损失惨重,只有两百人跟着徐千户杀出了重围,其余的都葬送在北岭山了!”
“这徐千户,可是出动了整个千户卫所,就算吃空饷严重,七百兵卒还是有的吧?那刘十虽说是卫辉府境内的大土寇,想来官军收拾他们,也不费多少事吧?”知府杨淼震惊道。
“这谁知道,说是遭了伏击。这个先不说,现在府尊,我们现在最重要的解决的是,咱们卫辉已经没兵了,这个千户所也废了!”通判赵雅之脸色灰败的说,“如果土寇打探到了我们的虚实,咱们府城,还有那些城墙坚固的县城固然是不怕,可是那些乡野之地的村庄该怎么办?那些土寇肯定会去烧杀抢掠。”
“现在又正值遭逢蝗灾,真是祸不单行啊!”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到境内被土寇肆虐吗?”知府杨淼怒气填膺地说,“我们就不能招募丁壮,自卫家园吗?”
通判赵雅之却是长叹了口气:“可是那都是需要钱粮的,咱们现在又哪有钱去招募丁壮?问朝廷要钱,朝廷都这个德行了,府尊大人您觉得朝廷会拨给我们钱粮吗?”
“那……那可该怎么办?”知府杨淼这时脸色一下变的苍白,“这剿寇还可以跟朝廷打马虎眼,就说贼寇势太大,我们没能一举竟全功,大不了到时候得到朝廷个申饬。可是如果我们卫辉境内,那土寇势力愈大,在我们卫辉境内,烧杀淫掠,犹如入无人之地。”
“到时候,那些不在县城住,在乡村住的乡绅们,死了几个,到时候他们的故交旧友,但凡有个能直达上听的,咱们、咱们的头上的乌沙恐怕就不保了啊!”
“府尊大人,那您可有对策吗?”通判赵雅之一脸期待的看着杨淼。
知府杨淼却是长叹口气,道:“如今之际,那哪还有什么办法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纸包不住火,纸包不住……”赵雅之苦笑着摇头道,但瞬即他突然抬起头来,道,“我有了!”
“什么?”杨淼赶忙问道。
赵雅之眼神阴沉地道:“既然纸包不住火,咱们不妨把它给捅开了,让下面的乡绅都知道,让他们自己结寨自保,——毕竟朝廷没钱,我们卫辉府更没钱,所以只能这样办了。”
“这……这算好主意啊!?”杨淼顿时有些焦急起来。
“可是,府尊大人,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们现在既然有可能保不住乌沙,但是起码我们公之于众,还能保全我们的性命。再者说了,如果他们地方上的结寨抵御贼寇,他们干的好了,这也还不是你我之功嘛!”
“反正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有这个对策了!”赵雅之沉声说道。
“呼,”杨淼长呼出一口气,最终叹道:“也、也只有如此了。”
……
此时的下水村,他们的庄稼地里已经是见不到蝗虫了。
这天,梁赢正在梁家大院他自己的住处,砰砰,门被人敲响了。
梁赢以为又是护村队的人来找自己有事,于是就道,“进。”
接着,门就开了,梁赢一看是自己的爹来了,梁赢一惊,心想:我爹来干嘛?
但是还是站了起来,对梁有才道:“爹,你怎么来我这了?”
梁有才在梁赢的房间,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随后叹了口气,看着梁赢,道:“你认为明朝的气数还有多少年?”
梁赢一愣,看着梁有才,他发现自己爹今天很不一样,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点东西,那好像是有关心,和有心疼,这、这就是父爱吗?
梁赢不由心中一动,他决定跟自己爹坦诚说话:“四五年罢了?”
“你真的觉得明朝气数将近?”梁有才忽然提高音量问道,但刚问完,他便即自问自答道:“也是,从你做的那些事看来,你的确认为这明朝气数将近了。”
说到这里,梁有才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苍老了许多,他复又道:“你是我儿子,既然你有这个雄心,爹就支持你;我知道我也劝不动你,即便我觉得明朝尚还有希望,当然,我指的是南方有希望,北方的明国,一片糜烂。”
“但是我们在北方,不是吗?”
“在北方就要考虑北方的实情,实情就是明朝在北方的确不行了。”
“爹,爹您怎么了?”梁赢不由问道。
“什么我怎么了?”梁有才看着梁赢,疑惑道。
“我是说您今天怎么特别不一样?您、您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对我……”梁赢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怕自己说出什么话让老爷子给生气了。
“呵,”梁有才听梁赢这么问自己,不由自嘲笑了笑,随后道:“你是想问问,为什么今天对你特别好,对吧?”
梁赢不说话,但这相当于是默认了。
“因为现在我只能把我们梁家的未来寄托在你的身上了!”梁有才郑重地说道。
“不是,那二弟?”梁赢有些不解地道。
“你是说那个孽子?!”梁有才的声音陡然拔高了起来,旋即之后又像是泄了气一样,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沉痛地说道:“你二弟,他不适合继承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