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行,车帘随风,月柔明,云晕笼盖,天空像蒙了一层白色薄纸。
街路空无一人,幽静四周唯有马蹄和轱辘转动声。
“实在荒凉,如此地方竟是皇城。”袁浩掀起车帘四处看到。
世家宝四周顾盼,小声告知:“皇上修筑中都城,凤阳地方百姓皆以中都城为皇城,劳役颇重。”
世家宝所说袁浩自然知道,太祖称帝时吴王新宫改称皇城,乃是应天府紫禁城。只是太祖生于凤阳,有意迁都,故于凤阳建中都城。按百姓传言,所建城池、宫阙、鼓楼、钟楼以及内外楼廷颇多,劳役繁重。
“国初定,内忧外患,应天府内、外城门和城墙仍多未修建,怎的劳民伤财修那中都城?有如此国力重耗,不如援前线军士。”汤鼎也是不懑。
“北元尚存,徐大人带兵出讨,前线战事胶着,也不知太祖如何想的。”世家宝担忧,面上却是详装轻松,“此言论就此,若被太祖听去又是一番猜忌,咱不触那霉头。”
袁浩微微笑望着汤鼎,汤鼎目露感激。太祖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与诸副将共同北伐,汤鼎再此行列中,乃是袁浩出面请刘大人开脱,才免去职命。
马车行过护城河,这内河只是极浅的一道水湾,皎朦胧月连同四方景事皆倒影水面。数不清的魑魅小鬼拥挤河滩,向着皇城方向看去。
袁浩面上仍然平静,天子所居之地,百灵庇佑,真龙紫气浓郁,这些鬼魅小鬼难以靠近。
“侍郎大人可知事情缘由?”袁浩望着窗外问道。
马车已接近皇城,浅光在袁浩身上身着素色布袍辉显,他侧颜长发的模样像极了谪仙。
“皇宫无脸女子吹奏玉箫,人心惶惶,陆续有宫女暴毙。”这位年轻的礼部侍郎面露难色,“便是阴阳学司、僧道司竭尽全力,也擒不住她。”
袁浩重又坐好,能让刘伯温头疼的事情,普通的僧道能解决才是怪事。
“听刘大人说,那女人吹奏的萧曲乃是《汉宫秋月》,这曲似乎年代久远,便是诸位大学士知道的也不多。”世家宝接着说道。
听完世家宝所说,袁浩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丝凝重。他所认识的旧人并不会吹奏玉箫,更别提《汉宫秋月》这种古萧曲了,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
马车行至皇宫外城,查验腰牌后过建端、长安、承天、庆端几座城门,而后便要过午门进入内城了。午门正看有三个门洞,背面看有五个门洞。正面不见的两门是东西拐角的掖门(暗门),掖门平日不开,逢大朝官员按文东武西由掖门而入。除中门外,早朝时文武百官行东偏门,宗室王公走西偏门。
世家宝乃是礼部侍郎,故从东偏门进入。守门侍卫见到侍郎腰牌谄媚几句,便放行了。复前行,马车穿过左顺(门)刚停下,远处便有太监抬轿而来堪堪停下。来人正是……刘伯温!
“世大人,袁先生可同来了?”刘伯温连忙问道。
世家宝赶紧谦卑,忙称诚意伯过于客气了。
袁浩从木阶走下,刘伯温连忙抱手行楫礼。
“袁先生,此事非你不能行啊。”刘伯温叫苦连天,“众多道人、高僧手下,竟让妖女逃走,宫人惨死,太祖震怒,僧道司已被斩数人。”
袁浩眯眼听风,随意向着宫中走去,他冷冷说道:“僧道司花费钱财诸多,关键时刻又如此无能,留了何用?”
刘伯温知道这位先生一向性格清冷不喜多言,只管跟了上去。
“先生,妖女便是在文楼院墙边上消失的,此时诸道人正在搜寻下落。”刘伯温说道。
天空极低,四周微寒,明亮的仿若黎明。
袁浩皱眉,真龙紫气竟如此消薄,只城墙一圈稍浓,内里几近于无,难怪妖物如此嚣张。
刘伯温已是暮年,追着袁浩喊先生的模样震惊一众侍卫、太监。他自己却毫不在意:“那玉箫已经派人追查来历,此事必与玉箫有关。”
袁浩望向奉天殿殿前,露出笑容:“原是躲在这里了…”
果然,袁浩话音刚落那无脸女人身影在奉天殿前的石阶上显现纵使无脸、无嘴,仍然使玉箫吹奏。一曲《汉宫秋月》婉转入耳,萧音凄切悲凉,那无脸女人一边吹奏,一边腾空而起向着奉天殿的屋檐而去。
袁浩慢慢走去,那女人仿佛没有发现他一般,直到袁浩走到她面前才确定这女人真的无脸,且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位。
“呀,有人的味道。”无脸女人放下手中的萧从屋檐上落下,“在哪里,怎么看不见。”
“味道就在这里,我怎么看不到…”无脸女人接着说道,无脸的面上出现血窟窿,筋肉糜烂:“好香的人味啊…”
袁浩没心情与她躲藏,约是五十年前,他失去了一魂,行尸走肉般活着,作为交换他得到了不死的生命,这样的他寻常的妖魔鬼怪是看不见的。
缺少一魂的他,心性冷漠,常年体寒,立春到谷雨之间更灵力尽失,这也是他带汤鼎同行入宫的原因。
他伸手一把抓住这女人的肩膀,那女人顿时痛苦的尖叫起来,被捏住的肩膀冒出青烟,血肉灰烬般消退泯灭。
无脸女人连连求饶,其肩膀消弭处不断扩散,青烟缭绕。
袁浩双臂上满是水墨刺青,纹的是真言和金刚伏魔咒,故而有此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