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好茶,叶枫便拿了一个小长方形的木板放好四杯茶,端了出去。一家人围坐在石桌旁,一人端着一杯茶,笑意盈盈。
时不时的有风拂过,擦过澡的身子一阵凉爽。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就在这温馨无比的时刻,“吱呀”一声,家里的大门响了,随即出现一个身影。
不对,是两个。
只见查五婶一脸神气地昂着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村里口碑一直都还不错的白莲花樊氏。
这樊氏为人最是温和不过,几乎没与村里的任何人红过脸。教出的孩子虽然都是种地的,没一个上过私塾,却也是个个温文尔雅的,不似其他人张牙舞爪,故而村里人对她都是有几分尊重的。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她的身段苗条又妖娆,面庞也柔美,迫得男人们的好感。
可是今日,这两人怎么走到一起了?
查五婶倒也罢了,叶氏家与她几番交手下来,她心里自然不可能将叶枫一家视为朋友。
倒是这樊氏,叶枫来这里后就从未见过她上门来。单独一个人来倒也罢了,现在与查五婶一同出现,怎么看都是有古怪。
大家可以不给查五婶面子,但对于樊氏,还是要给的。于是,叶枫和千言都站了起来,问了好。叶氏也站了起来,拉了樊氏坐下。
至于查五婶,她直接当作空气处理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查五婶,她就觉得头皮隐隐作痛,身子也开始不爽利。这样一来,心情自然也不会太好。
叶氏这样,陈继兴却是不好这样的,原本他就是个好客的。何况他一个大男人,再坐在这里也不合适,因此拉了叶枫进屋,准备再泡两杯茶出去。
但茶杯一共就四个,所以叶枫只好拿出两个碗,放入适量的茶叶,倒上开水,这才端了出去。
要不是因为樊氏在,他铁定不会理查五婶。别的不说,单单是界碑事件就足以让叶枫把查五婶拉入黑名单。
但查五婶就是查五婶,在没有任何人让她坐的情况下,见陈继兴和叶枫一离开,她便立即围着桌子坐下了。
待叶枫端上茶碗,立即接了过来,也不顾茶水还烫着呢,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便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我说陈呆子啊,要说你们俩口子现在可真是过上好日子了。大白天的不去干活,倒像是财主一般坐在院子里悠闲的喝茶。”
说完,迫不及待地又开始喝起来,想是路上走得渴了。
要说今天虽然是阴天,可温度在那里摆着呢。不一会儿,一碗茶便见了底。
她又随手将碗递给叶枫,继续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只在一些喜宴上喝过茶罢了,你们倒是天天能喝着。再给我一碗吧,也算是沾沾乡里乡亲的光,多喝几口。”
典型的自来熟,全然当以前的恩怨不存在。
叶枫心中虽然不快,哪里有这样喝茶的,在红楼梦里绝对称得上饮牛了。
可是,也不可能因为一碗茶翻脸,只好勉强说道:“嫂子你说笑了,我们也是口渴才买了一点回来。既然你爱喝,我再给你倒就是了。”
叶枫实在是懒得尊称她。反正他是叶氏的弟弟,和查五婶可是平辈,没必要低声下气的,叫一声嫂子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樊氏和叶氏亲热地拉着家常,见查五婶抽筋似的频繁给她递眼色,樊氏心里便有些恼火。她既然答应了上门来,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
这查五婶也太心急了。
想到若是自己再不出手,天知道查五婶会使出什么昏招来,樊氏一脸无奈。
“不行,绝不能让她白白拖累了自己。今天这事只要办好了,跟自己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樊氏想到。
于是,在内心组织了一番语言,樊氏终于出手了:“嗯,这石桌坐着真是凉爽,这样坐着喝茶更是舒服。可是,我怎么看着这桌子凳子的这么眼熟呢,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似的。对了,叶家妹子,你们家这副石桌是在哪里买的呀?竟是这样舒服,我都想买一副回家了。”
樊氏的话说得非常轻柔,先是夸奖了一番,接着又装似无意地说石桌看着眼熟。最后,还故意问叶氏这是哪里买的。
可以说,最后这话就是典型的坑人。
若是叶氏顺着她的话说,说是在某地买的,那就真的是中圈套了。
刚好端着茶水出来的叶枫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等叶氏开口便说道:“石桌嘛,天底下的不都一个样。”
可惜,叶氏还是太实诚了,直接说道:“这可不是买的,是前几日我们在一处废弃的院子里搬回来的。”
算了,叶氏这样说也没错,总比说是买的强。
与樊氏一点都看不出破绽的表情相比,查五婶脸上的表情可谓非常精彩。
先是听见叶枫的话,便知道叶枫在打马虎眼,不准备正面回答,那是暗喜的表情待到听叶氏说不是买的,心中一阵失落,看来最大的计划失败了,那是无比惋惜的表情接着又听到叶氏说是从废弃的屋子里搬出来的,便又开始欢喜,第二套计划依旧有用,这是阴谋得逞的表情。
樊氏刚问话的时候,叶枫便心道不妙,也明白了查五婶此番前来的目的。不得不说,她这次倒是真的是学乖了,懂得使用计谋了,而不是以前那样简单粗暴。
果然,叶枫刚坐到屋檐下,便听樊氏惊讶地说道:“废弃的屋子?你说的该不会是千良家附近那个院子吧?”
她这吃惊的表情弄得叶氏一愣一愣的,但仍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樊氏的用意,只是机械地点头说道:“是的,就是那个院子。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不妥吗?”
闻言,樊氏心里暗爽,暗道这叶氏可真是蠢,问什么便答什么。既然这样,她也不会客气,谁让叶氏故意跟自己作对,屡次跟自己过不去呢!
斯斯文文地抿了口茶说,樊氏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就说嘛,我就没来由地觉得熟悉,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副石桌。你们说的那废弃的院子啊,原是我大伯家的。”
说着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道:“早些年,他们一家子在镇上开了铺子,便把这院子搬空了。至于这石桌,则说是任我处置。你知道的,我们家原也用不着这个。这可真是缘分,放在你家这院子里,倒也是好看。”
说完,便继续喝茶。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接下来怎么表演,那是查五婶的事,她只需伺机煽风点火就行。
趁放下茶碗的机会,樊氏假装擦汗,暗里朝查五婶点了点头。
叶枫还在纳闷樊氏说这番话的目的的时候,就听查五婶像发了狂一样尖声叫道:“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确定这副石桌就是你家大伯那院子里的那一副?”
查五婶的女高音实在是厉害,又尖又细的,一下子传出老远,估计好些人都听到了。
樊氏立刻像受了惊吓一般,结结巴巴说道:“你怎么了,这桌子的确是我家大伯的啊。”说完又望了望叶氏:“你说的那个院子就是千良家附近那个吧?”
叶氏又机械地说道:“是的,就是那个院子。”她也察觉出了事情不对了,但又觉得樊氏的话根本没有威胁,也没有什么陷阱。
既然是樊氏大伯家的,又是任她处置,那就跟查五婶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只是,这查五婶惊叫唤的,也不知为何。
得到叶氏的肯定答复,樊氏这才无辜地说道:“你听吧,叶家妹子也说了,这就是我大伯家院子里那副石桌。你干嘛这么大声,倒吓了我一跳。”
查五婶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叶氏当着自己的面承认了,那事情就好办了。想到她马上就可以出一口恶气,查五婶只觉得神清气爽的,无比得意。
接着,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查五婶正式开始演戏。
只见她往地上一坐,两条腿一蹬,两只手在膝盖处一拍,便开始大声哭喊道:“我不活了啊,我不活了!有银子了不起啊,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现在是偷我的石桌石凳,接下来是不是要谋财害命,把我家全部杀了啊。救命啊,大伙都来评评理啊。”
村里人没有午睡的习惯,加之今天是阴天,还有凉风吹,虽然农闲,但也舍不得睡大觉,而是在地里锄草,把地翻翻,或者打猪草。
查五婶这声音虽然比不上“黄氏响声丸”,但也极具穿透力。不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好些村民便围了过来。
大伙都知道查五婶与陈继兴家的恩怨,特别是叶氏前段时间还与查五婶打了一架。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月,这两家又开始闹矛盾了。
加之查五婶一口一个谋财害命,一口一个偷窃,弄得那传话的人不明所以。不一会儿,大家便开始传,猜测陈继兴家为了报复查五婶,是不是也以牙还牙,偷了查五婶家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陈继兴家的院子里便站满了人。
见人越来越多,查五婶哭喊的更加卖力。
而且,特别厉害的是,满口只说“陈继兴家现在有银子了,买地了,就不把乡亲放在眼里了,欺负她家无权无势的”之类的话,让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十分不解。
偏偏叶氏一脸愤怒,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听到动静出来的陈继兴则茫然呆愣,叶枫也没出面解释,大伙就更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樊氏,她早就趁查五婶哭闹的时候寻了屋檐下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站着。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却是在幸灾乐祸,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巴不得查五婶闹翻天。
叶枫这才明白过来,敢情人家早就设好了陷阱,等着大闹一场。虽然不至于造成什么损失,但也足够恶心叶氏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