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民长庾和辰被禁卫军逮捕,审判紧随其后,魏王历数其罪“盗窃官物,中饱私囊”,以数额巨大、无悔罪态度、拒不偿还为由,斩之,尽收其家訾。
考虑到庾岳情感,不罪其亲族,准其至亲收尸,但在外界,仍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须知,昭成法典中盗窃算不上重罪,盗窃官物,一备五,私则备十。如今魏王不讲情面,直接以盗窃罪斩国之重臣,明明白白昭示反腐的态度,令闻者不由骇然。
……
“驸马都尉前来,所为何事?”盛乐王帐,拓跋珪注视着面前躬着身子、一脸沉稳的王建,明知故问。
抬头迎上拓跋珪玩味的目光,王建只觉一阵恍惚。
犹记得去岁之时,自己收到魏王共襄大计的信件,字里行间都是谦卑之词,短短一年时间,强弱之势更易,如今,乌丸部已经被离散为十部,自己更是需要卑躬屈膝,放下颜面,为乌丸人争取一个出征的机会。
心底叹息一声,王建面色更加恭顺:“臣特来向大王请罪!”
“汝何罪焉?”扫视阶下一眼,魏王饶有兴致问道。
“试言之!”
“臣有三罪!”王建顿首:“代北之战,我部未尽全力,致使独孤部刘眷遁逃”。
“是吗?当初,孤还以为是名震天下的乌丸突骑没落了呢?”魏王轻笑一声,胸中了然王建的来意。
“请大王给我乌丸儿郎一个冒刃突击的机会,不论前方是长枪戟林还是高山险阻,只要您的马鞭所指,儿郎们都会不惜性命向前,插上我大魏的旗帜!”
王建又是拍胸脯、又是叩首,若是不能为乌丸人争取到从征的机会,只需一代,马背上的乌丸人就会彻底没落,并且他非常清楚儿子王斤只是中人之姿,他希望用建国之初这一代乌丸人的性命,为下一代人打下基础。
一句话,为了部落!
“唔”拓跋珪扬扬下巴,不可置否,示意他继续向下说,王建此人,虽无大才,但也称得上州郡之才。
至少,认得清形势。
王建语气不带一丝波动:“臣罪之二,在于知情不报,之前于桓叛乱,递过书信给臣”。
“既然不报,就该一直不报,为何要在今日禀告给孤。孤在想,究竟何事令驸马都尉翻然悔悟?”拓跋珪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调侃道。
王建无法解释,没有回答,埋头表示任凭处置。
拓跋珪冷冽的目光在王建颈部扫视而过,淡淡道:“说说第三罪吧!”
“臣罪之三,在于纵容王回父子五人横行乡里、侵夺官田……”
拓跋珪颔首,沉声说道:“孤听卿历数王回父子十余条罪行,心中已是愤懑不平,卿以为,王回父子应当如何处置?”
“应当斩之,臣愿效仿大义灭亲的石碏”王建大声回答。
“卿真忠良也!”拓跋珪轻笑一声。
继而双眸微眯,收敛情绪,以往他将此人视做待宰羔羊,不想此人也有狠辣的一面,想想也是,一族之主,若没有些手段,只怕早就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王建羞得面色涨红,但他没有表现出愤怒,自打入帐那一刻起,他就预料到了一切的羞辱。
见到王建服软,拓跋珪没有再折辱,换副口吻:“唔,王回父子便如此处置!驸马都尉可还有事?”
“自今以后,乌丸部上下唯大王之名是从,凡大王令,我部必视之为神明旨意”王建重重叩首答道。
他此来本就是向拓跋珪表示完全臣服之意,如果不能在今后的征伐中立下功劳,乌丸就会彻底成为历史,趁着部落中还有数千勇武儿郎,努力为王前驱,争取光明的未来。
拓跋珪没有明确宣布抽丁规则,更令王建彻夜难眠,对于农耕文明,抽丁属于苛政,反之,对于游牧文明,抽丁属于德政。
部落儿郎纷纷请命从征,逼得王建不得不前来输诚。
当然,此事对于朝廷有利,拓跋珪明眸闪烁:“乌丸有多少能冒箭矢的儿郎,就出多少丁口,汝且整理丁册,呈交长史燕凤”。
“记住,宁缺毋滥!”
“谢大王!”王建重重叩首,缓缓退出。
走出数百步,王建叹口气,回首望了望简朴的王帐,去掉金玉之饰的王帐,仿佛比当初赫赫威严的王帐更显威严。
代国、魏国,仿佛相差一个时代,一个是旧时代,一个是新时代。
一腔感慨化作一声苦笑,乌丸终究是妥协了,好在魏王赏罚分明,称得上明主,只希望儿郎们能够立下功勋。
拍拍衣衫上的尘土,带着畅想,王建头也不回的离开。
风起代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