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并不想去试探她眼里深处究竟是为何物,也不再去执着她恨不恨他,能否再正眼看他一次,而是下意识去拦了她一下,边轻声问她要去哪里。
允今安只如耳目不闻。
不去看他,也不回应,
就那样抱着言哥儿的尸身,从他身前而过。
仿若微风一度,走的轻飘又决然。
顾承御甚至都能感觉得到,此时的她是真的再无牵挂,而他,也再难留住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不敢放手,生恐一个松缓,再回头时,竟已空空。
却也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承受了太多,断不能再用狠手段去逼迫她。
强劲大掌不轻不重地拽住她衣袖,顾承御问:“安儿这是要去哪。”
“我、我的意思是,安儿何时回来,你现在身子不好,回来晚了,耽误吃药的时辰,怕是不好的。”
“所以。”
也不知道是实在厌烦他的步步紧逼,还是想给言哥儿留条干净的去路,允今安抬眼看向他。
不知意味如何,只见那眸子如辰星陨落,黑洞洞的,又干又涩。
“顾侯连入土为安的机会都不能给了吗?”
顿了片刻,允今安轻声冷喝,似笑非笑道:“言哥儿后事未全,我就能撒开手一了百了了不成。”
那天。
允家祠堂再添一灵位:“允氏第十二代嫡孙,允泽言之位”。
与此同时,族谱记:
允氏脉,瀚宣二年五月,终。
午后,允今安再次换上孝衣,添了孝鬓,然后一个人在祠堂里待了很久很久。
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从始至终,里头不怒不气,不闹不怨。
甚至连哭声,小小的啜泣都没有。
直到隐隐日落,再见到她时,是为了向顾承御派来的人交待:母族一脉去的凄惨,怨念过甚,法师言,需血脉至亲闭门抄经七七四十九天。
闭门。
四十九天。
这就意味着他将一个多月见不到她。
碰不到听不到,不能知道她是否安好。
顾承御焉能甘心。
不过在她说出“相识多年,顾侯始终对我一无所知”的时候,他还是服了软。
撤了对她的监视禁锢,允她一个人去处理母族的后事。
也真真儿强忍着这些日子没去打搅她。
他不知道的是,他撤了眼线的第三个夜晚,那身瘦影就轻轻转去了允宅后院外的竹林小亭。
更在第五夜以后,允宅后院进出的人就开始陆续不断。
他不知道,那些叫他辗转难眠的日日夜夜,允宅内里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他心心念念的安儿,这些天又该如何度过。
他只知道,在这场两败俱伤的撕扯中,他的外甥皇帝做了大大的和事佬,知道允泽言出事后,没等他开口,就事先送了抚旨去。
分明只是十岁出头,从始至终都不曾为大启做过半分贡献的孩子,却是以柱国之礼发丧。
扶棺百人,陪葬珍品琳琅无数,半个上京城携一族为其披麻戴孝,设路祭奠,哀悼,祈福。
可谓风光无两,从古至今,史册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