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起床后,乃至晨膳,他又有意无意的和她搭话,颇有些谦顺示好的意味。
可他素来不是善于伏低之人,几番无果后就无趣的去了书房。
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把自己关了一个时辰就突然下令叫送走言哥儿。
允今安原以为又是被他戏耍,得知他肯松口不免还诧异了一下。
回神后就马不停蹄的给言哥儿收拾了些行装。
如今莫说言哥儿,便是她浑身上下也全是顾承御的东西,所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左不过就是两身干净衣物,还有两副他尚在煎服的伤药。
允泽言年纪不大,却也开始初通人事。
在细细打量了姑母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耳后难以藏匿的指痕齿印,
尤为惨白的脸色,
甚至是每分动作间非同寻常的倦怠,
结合着顾承御突然肯松口叫他脱离此处这一举措,他一下反应过来。
其实想起允家遭祸那夜他们间的一些对话,允泽言能猜到些隐隐。
也能猜到允家倾覆之祸是源起于那个人对昔年抢亲不成,反害得顾家败落之事而记恨报复。
但昨儿见那个人看向姑母的眼神好歹是有些深意的。
以为如今的姑母好歹是能略略掌控一二的。
却不想。
竟是这般行径!
顿时一阵气怒上涌,便说拼了性命也要去和他拼一场。
却被允今安一记耳光打了过去。
“既知如今艰难,你就更该惜命好生活着,只有活着才是希望,才是不负我低贱一场,才是不负你父母教导一场。
如你所见,换你回来见你平安已是耗尽我心力,你再冲动,我护不了你,也认不了你。”
“可他、他”
低贱下流的话就在喉间,可对于这自小受着严苛教导,万事皆以规矩礼仪为天的少年郎,还是说不出口的。
气怒暗恨翻涌而上,只将衣袖狠狠一甩:“简直浪荡至极!”
“姑母身处这样的虎狼窝,这般受辱,可叫我如何心安,如何自处!”
允今安看着他:“我沦落至此已成定局,不能心安又如何?
你去寻他拼命能如何,便是神灵附身一时取了他性命又能如何?
允家之祸就能免了?
你父亲母亲,明澈舅舅就能活过来了?
你允泽言能脱开干系,不受牵连?
若将性命看得这样轻贱,无所畏惧,当初挣扎什么?
我如今所为算什么?当初明澈又奔忙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他浪荡不知他狠毒不恨他不想他死吗?
可如今形势是如何,你看清看懂了吗?
为何你一回京我就要送你远离顾家,下贱至此也要送你离开,旁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吗?
如今这般行事,你究竟对得起谁啊!”
允泽言素来是极其信她敬她的,被她拦住,便是心里再气也不敢再轻易发作。
再听那话,他哪里还受的住。
当即就红了眼圈:“我是心疼姑母姑母何其要强何其自惜,沦落至此,我心疼姑母”
“你若果真心疼我就好生活着,待来日,若有机会我定会叫你彻底离开此处,彻底离了这虎狼窝。”
那日,允今安难得的说了许多话。
尽是告诫劝说他惜命,不可忘了家训不可忘了昔日教导。
告诉他定要远离顾家的每个人,远离朝堂的每个人。
末了,她又极为疼惜的抚过他不合年纪的粗砺脸颊:“允家,脏我一个便罢了,你,定要好生活着,干干净净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