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比上次来时还要凌乱，桑父歪着头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沙发被挪到窗边，因为那儿可以晒到太阳。桑父大概是为了不让阳光刺到眼睛，才将头歪向一边的。客厅地上有一大滩水渍以及用扫帚扫过的痕迹，还有没扫干净的玻璃渣和茶叶碎。

白晔走进客厅，对桑父说了声：“桑叔叔好。”便不客气地走到长沙发前，把上面的东西往扶手边扒拉一下，坐了下来，招呼籽籽和老铁道：“我们就坐这儿吧。”老铁也过去向桑父问了声好，籽籽微笑着跟他身后点了点头。见白晔招呼，来到长沙发前，分别在他两边坐下来。

桑母跟进来，把老铁塞到她手里的那一袋子礼物拿到里屋，略略翻看了一下，收好之后，才又返身回到客厅，看见儿子靠着墙佝偻着身子站在那儿，手杵裤兜，用眼睛梭巡着排排坐在沙发上的三人，便没好气地道：“我和你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你走吧，我这儿还有客人。”然后正眼不看儿子，转过脸对老铁他们笑道：“我给你们倒杯水吧。”

老铁很担心桑奇俊就这么走掉，可嘴里仍要客套着：“不用不用，杜阿姨，我们今天刚好路过，所以就顺便过来看看。”边说着，眼角的余光扫见桑奇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声不吭地沿着墙走到一个塑料方凳前佝着身子坐下了，翘起二郎腿，手仍然揣在兜里舍不得拿出来。他看上去整个人就像被风干了似的，干瘦黯淡。坐下后就开始不停地抖腿，好像并不是置身秋日艳阳挥洒的屋里，却是一只刚从冰水里捞起来的落水狗。抖得白晔觉得自己从心里滋滋地往外冒凉气，他很想和桑奇俊商量一下，要不……先出去晒会儿太阳？看了老铁一眼，忍住了。

只听桑妈道：“小白呀，你这段时间来我们这边是有什么事吧？不然哪有那么巧，天天路过。”

既然桑奇俊不打算离开，老铁松了口气，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杜阿姨。我那天回去以后呀，觉得二老这生活……咳……不放心，想着今天再过来看看。这里有五百块钱，虽然不多，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着，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在跟前的茶几上找了个空处，把钱放下了。

“哎呀，你看你。”桑妈见了钱，就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中气十足地大叫一声，接着说：“你一个修理工，也是不容易，还这么惦记我们老两口，倒比自家儿子还强些。”

在墙角抖作一团的桑奇俊忽然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不等老铁开口，桑妈指着老铁，说：“这位是小白，小丽的初中同学。”

桑奇俊忽然不抖了，还直了直身子，嘟囔了一句：“小丽？初中同学？”说完，又开始抖。白晔觉得，抖得比刚才还更厉害了些。他现在不往外冒凉气了，开始浑身发痒。扭头看了一眼籽籽，她怎么还这么坐得住？籽籽察觉白晔看着自己，便做了一个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的动作，然后把手轻轻放在自己的丹田上。白晔看了，也跟着做个深呼吸……嗯，感觉好多了，忍不住冲籽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