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见状，又道：“你看看我，连个座都没给你们拿，这……”她打量着自家屋子，意识到要让所有人都坐下似乎不太可能，为难地用双手一拍自己的大腿。小白一摆手，道：“我们年轻，站会儿没关系的。哎，叔叔这是什么病啊，还能下床走动吗？”

大妈现在神情和蔼了许多，在床沿上挨着丈夫坐下，答道：“原本也没什么大病，去年年底，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了，摔了个屁股墩儿，就把腿给摔断了。养了半年，骨头倒是养好了。可你说这么大年纪，在床上躺半年……”说到这里，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表达目前的状况，歪了歪头，最后说了句：“反正再也没从床上爬起来过。”

老铁还没开口，只听小白又道：“我知道阿姨的意思，那是因为肌肉长期不运动就萎缩了。就这么躺着多难过啊，不如让叔叔去康复医院试试呗？”

听了这话，先前所有的烦恼又回到了大妈脸上，她抱怨道：“要是有条件住院，还用你说？这一天天的，我也是这把岁数的人了，老桑又这样搬不动抬不动的，这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忽然转头看着老铁，问：“你说你是小丽的同学？真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们家小丽……”

老铁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兜里摸了摸，小白眼尖，看见老铁兜里的烟盒露出来，又被他给摁了回去。小白猜想，大概老铁紧张的时候就想要抽烟吧？只见老铁把双手不自然地拍到自己腿上，问了句：“阿姨您贵姓？”

大妈回过神来，答道：“姓杜。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老铁答道：“杜阿姨，我自己开着几个小铺子，替别人修理东西……”小白不知道老铁为什么要这么说，如果是谦虚的话，那也太谦虚了。只听老铁话锋一转，说：“记得小丽出事的时候，我们才上初一。所有同学都非常难过……”

“难过？”杜阿姨的表情里闪过一丝怨恨，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她？当时小丽可是班长，如果没出事，说不定已经大学毕业，说不定找到了好工作……”一边说着，不经意地看了老铁一眼，仿佛是对他开着几个“小铺子”有些不以为然，接着又道：“说不定找了个好人家，说不定我孙子都已经上初中了，和他妈一样聪明能干……”说到这里一声长叹：“唉……我们老两口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杜阿姨的话让老铁倍受打击，他又把手伸进兜里摸了摸那盒烟，抽出来后，却不知放哪儿。恰好他也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在哪里，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摆在腿上又抬起来，绞在一起又分开……一时间，污浊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白打破沉默，开口问道：“杜阿姨，您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听见小白提起儿子，杜阿姨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喘了几口气，方才有些生硬地道：“我真是命不好，养了个败家子。有那么个乖女儿，却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