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回来之后,吃吃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望乡台上看着忘川发呆,籽籽也不与她理论。说实话,籽籽对这个非要自称阿姨的人不太感冒。吃吃在望乡台上逗留,心思和自己一样,就是不愿离开人世。也许,很多人都在这忘川河边徘徊着不愿离去,只不过像孟婆说的,籽籽“只能看见她能看见的人”为什么孟婆说话总是这么拗口?
来到这里这些天,遇到了这些人,令还不满16岁的籽籽都不由得心生感慨。这人世间,真是各有各的伤心,也各有各的原因。所以,还是各做各的事情罢,吃吃发呆,籽籽织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吃吃忽然开口说话了:“小时候,我最喜欢我妈做的蒸菜,蒸鸡蛋、粉蒸肉、蒸鱼,又软糯又好吃。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简直就没有我不爱吃的东西。结婚以后,我越来越喜欢甜食。有人说,吃甜食能让人感觉到幸福,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算了,我跟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籽籽最烦有人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把手里的灯笼往旁边一放,抬头对吃吃说:“我看你丈夫好像也没那么伤心。”
“你说什么?”吃吃一脸惊讶地看着籽籽,语气里带着些质问。
籽籽并没有被她吓住,继续说:“那天在手术室外面的那个人就是你丈夫吧?我看见过真正伤心欲绝的人……”说到这里,籽籽想起站在窗边的大壮来。
“你怎么知道他不伤心?儿子都没了,就算他铁石心肠也是要伤心的。”吃吃说。不知道她是想说服籽籽,还是说服自己。说完这话,起身找了个离籽籽更远一点的地方,坐了下去。籽籽不以为然,重新拿起正在编织的那只灯笼。
过了一会儿,吃吃又来到一个离籽籽比原来还近的地方坐下,问道:“你刚才说真正伤心欲绝的人,是谁,他怎么个伤心法?”
籽籽叹了口气,说:“我在这里遇到的叶子姐姐,她因为心脏病离开了人世,我看见她的丈夫非常伤心。”
“怎么非常伤心?好好一个大男人也哭了?”吃吃追问。
籽籽又叹了口气,习惯性的薅了两下头发,说:“没有,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可你就是能够感觉到他很伤心,你看着都会觉得难过。”
“噢?”吃吃低头想了想,对籽籽说:“你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叫伤心难过?记得十多年前去老家为奶奶奔丧,奶奶儿孙多,屋里屋外哭成一片。妈妈说,大家都很难过,哭声越大表示越难过。”
籽籽觉得这天简直没法往下聊,她又停下手里的活计,说:“那个……池阿姨,我难过是因为我真的难过,不是要难过给别人看的。”
“那到底是你难过呢?还是你看着那个什么叶子的丈夫难过呢?”吃吃问。
籽籽什么也没说,开始薅头发。
“唉……”吃吃叹着气,站起身来,道:“我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想想,又问了句:“那你是为什么成个植物人的?”
籽籽原本不想回答,可现在这里就只有她们两个,而且这位阿姨……你不回答她就不问了吗?籽籽生硬的说了句:“走路的时候撞树上了。”
“啧啧……”吃吃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说:“你看看,调皮了不是,回去以后记得听妈妈的话啊。老人家的话做得药呢。”听她说话这语气,简直比自己老妈年纪还大,应该叫池姨妈才对。
见籽籽不说话,吃吃以为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复又坐了下来,看着籽籽吃吃地笑着。籽籽看见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儿,其实蛮可爱的,可她为什么总要摆出一副好像比孟婆年纪还大的样子来?
吃吃终于注意到籽籽手中正在编织着的灯笼了,她惊讶的问:“哎呀,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编织灯笼。”
“编了做什么?不过一个人在这里确实挺无聊的。”吃吃说着,自以为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籽籽也不看吃吃,自顾自地织灯,自顾自的说道:“等这些灯笼都亮了,我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