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乡台上,籽籽不知道怎么跟朵朵解释,为什么爸爸对朵朵视而不见。可是,看朵朵那么伤心,籽籽于心不忍,只能跟她讲起自己的经历来。讲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讲爸爸妈妈老师朋友对她的呼唤。朵朵听着听着,似乎忘记了哭泣,抬起挂着泪珠的大眼睛,问:“姐姐,你真的能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吗?为什么我看不见自己呢?我生病住院以后,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的样子呢。”
籽籽心中一动,虽然并不想回答,可即使不说,该发生的不都发生了吗?她抓起正在编织的灯笼,感受着来自它的折磨,这似乎能缓解心里的痛楚。然后,缓缓地道:“也许……你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出乎意料的是,朵朵并没有像刚才爸爸无视她时那么伤心,而是若有所思地问:“姐姐,那我要去哪儿呢?”
这个问题太深奥,籽籽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这回,朵朵自己找到了答案,她对籽籽说:“就像我妈妈那样,永远离开家,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对吗?”忽然,朵朵问道:“姐姐,你说,我妈妈会不会在那个地方等我啊?如果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籽籽看着朵朵因为期盼而发着光的脸蛋,想起孟婆来。她为什么要让我们喝下那碗孟婆汤呢?有些人有些事,是死也不愿忘掉的啊。此念一出,只见孟婆抬着一只托盘出现在她俩面前。朵朵下意识地抓住了籽籽的手,但依然勇敢地对孟婆说:“阿姨好。”
籽籽捏了捏朵朵的手,告诉她:“这位是孟婆……婆。”
朵朵抬头看着籽籽,那神情仿佛在说,这个样子怎么能是年老的婆婆呢?不过,还是很乖地改口道:“孟婆婆好。”
籽籽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搂住朵朵的肩膀,看着孟婆优雅地转个身坐在廊下,对朵朵说:“朵朵,婆婆知道你是一个乖女孩,来,把这碗汤喝了吧。”
朵朵没说话,抬头看着籽籽。如果是自己,籽籽也许不会再问,但为了朵朵……想到这里,她清了清嗓子,说:“孟婆婆,朵朵想知道她过了奈何桥以后会去哪儿?能……遇见她的妈妈吗?”
朵朵亲热地把头靠在籽籽的胸口,籽籽心头一热,用力搂了搂她的肩膀。
孟婆看了看她俩,说:“不论到哪儿,遇见谁,你就是你,你只是你。”
籽籽倔脾气又上来了,回道:“如果不是因为有牵挂的人……”说到这里,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灯笼,说:“我是不会一心想要回家的。”然后,看着朵朵,说:“朵朵三岁就和妈妈分开了,现在,她已经……她只是想见见妈妈啊。”
“籽籽,籽籽……”妈妈又在病房里呼唤着自己的女儿。望乡台外的忘川和奈何桥都从籽籽的眼中消失了,只见妈妈拉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的手,用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温柔地擦拭。一边对女儿念叨:“护士说,要经常帮你活动活动手脚。我拉着你的手,就想起你小时候用这双软软的灵巧的小手把积木一块一块搭起来的样子…就想哭…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很少一起手拉着手去散步了。都是妈的错,我整天就只会对你说要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我知道,你一听这话就烦,就躲进自己的房间。有时候,我也会失落,可总觉得我是在尽一个母亲的责任,等你长大了,懂事了,一定会感激我的。可是,现在想想,咱们一起吃着冰激凌,你高兴地拉着我的手给我讲学校里发生的各种事情……是多好的时光啊。”
妈妈拉着籽籽的手,把自己说得泣不成声。籽籽使出浑身气力紧紧握了一下手中的灯笼,就像那是妈妈的手,握住就再也不要放开。妈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住话头,呆呆地拉着籽籽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按下床头的一个按钮。不一会儿,一个医生来到病房,问籽籽妈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