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恼,可恨,他定是无比自在地欣赏着自己,仿若看了一出杂耍,而自己成了他眼中的戏子。
“孤想睡了,过来帮孤打理。”
殷澈掀被起身,凉凉地打量了她一眼,吩咐道。
茗儿黑着脸看着他穿戴得一身整齐,闲闲地倚靠在床帏,等待着茗儿过去伺候他宽衣。
茗儿欲要拒绝,余光却扫到殷澈眼底凝聚着一股冰冷,想必想好了招数来应付她。
她咬了咬牙,暗暗告诫自己,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殷澈的地盘上,还是不要强出头,不然受罪的肯定是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给殷澈宽衣时,茗儿总觉得他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
实在被盯得发毛,她强装镇定地道,“殿下,好了。”
言下之意是你可以上床睡觉了。
但是殷澈显然不会看茗儿脸色,他动作无比优雅地抚摩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悠然道,“孤自幼身体不好,御医建议裸睡有利身体健康,孤便一直遵从,养成这良好的习惯。”
“裸睡?”
茗儿的双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袖,满腔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殿下原来有这见不得人的习性。”
唇角勾起,忍不住嘲讽。实在忍不住,不能怪她,茗儿暗道。
同床共枕本已经是极限,她本来打算他彻夜不归,毕竟是假夫假妻。
没料到,他还变本加厉,要求裸睡。
茗儿还没抗议完毕他不要脸,没料到他还有惊人之语,“孤不习惯有人着衣跟孤同床共枕。”
茗儿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满脸不敢置信,她还没消化掉第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第二个就随之而来了。
“你要我也裸睡?”
茗儿咽了咽口水,额头上冒着黑线,晶亮的黑眸燃起两簇怒火,双手叉腰,大有“你要是敢点头,我又跟你同归于尽”的魄力。
殷洛想要找的,自己是不会让他得手的,自己即使不想要那东西,也可以登上这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位置。但是那东西若真到了殷洛手中,自己本来平坦的帝位,便多了一道没必要的阻力。
殷澈不喜欢原本手到擒来的东西,变得棘手,多出的事端,让他觉得打从心底不悦。
殷洛找了几年还是没找到,这东西的存在价值,也令自己渐生疑惑,是否真正存在。
身下这个少女,难不成真是解开那秘密的关键吗?
殷澈觉得红烛光芒过于耀眼,连带地蒙住了自己本来分外清晰的神智。
身下这张出尘的容颜,对殷洛渴求的东西,每次旁敲侧击,都是懵懂无知的,这一点,殷澈很自信,他这点识人的目光还是有的。
茗儿,她真的是对狐族的秘密一点也不知晓。
殷澈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茗儿细如瓷的娇嫩肌肤,太过亲密的动作,让茗儿蹙眉,心里微微有些排斥,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严词拒绝。
殷澈似乎很沉浸于手指传来的触感,继续着这动作,茗儿防备了半个时辰,都觉得有些倦怠了。
今晨三更天惊醒之后,便再也没有睡着了,加上今日个折腾了良久,疲惫愈发袭上身心来。不知何时,茗儿眯眼眯着眯着便睡着了,而殷澈似乎没有察觉到身下那个人已经步入了梦乡。
他还在思索计谋应付殷洛,茗儿既然已经到了自己这里,便没有再出去的理。但是殷澈不信殷洛不会找上门来,三皇子府内的人说殷洛最近出去了,还未归来。
这阵子,他到底在忙什么呢?总觉得这不太像他,茗儿是他强要作为贴身婢女的,此番她出嫁,即使是嫁给最生讨厌的自己,殷洛也该会前来观礼,这才符合他的个性。
不出现,不会是逃避,难道殷洛又找到了更好的法子,还是那东西有了眉目?
……
殷澈眸光荡漾,一圈一圈,如黑色的漩涡一般欲要吸引人入内,万劫不复……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种种猜测,决定明日就派人去打探下殷洛的行踪。最近心思似乎都放在了燕凝的身上,忽略了殷洛,希望他没有生出繁琐的波折来。
手指忍不住停滞在茗儿的鼻端,殷澈眯起眼来,不敢置信地睨着她睡得香甜,浅浅均匀的呼吸从她鼻尖呼出又吸进。
心头渐渐滋生出怒气,那是被忽略的不爽,自己在思索问题,而身下这个今日刚娶回来的女人,竟然给自己睡着了,而且是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此刻的殷澈,早已遗忘了之前是他挑衅在先,忘记自己之前伸手捏她鼻子导致她不能安眠,左手抚上红肿的脸颊,右脚毫不留情地将茗儿踢下床。
“哎呦……”
茗儿咕哝了一声,揉着发疼的额头,不用看,也猜到额头上肿了个大包,饶是她再睡意浓浓,也被殷澈这野蛮的踢劲给折腾醒来了。
除了额头上的淤青,茗儿是臀部落地,地上尽管铺着厚厚的织锦毛绒毯,还是冲击不小。
一阵缄默,茗儿神智清醒不少,她眉宇上泛起凛然的怒意,忿忿道,“殷澈,你疯了。”
“孤以为疯的那个人是你。”
殷澈眯起狭长深幽的黑眸,深邃中熏染起点点危险的光芒,轻声慢语逸出薄唇,无形之中,给人以胁迫的气势。
茗儿是聪慧之人,自然听出来了他言下之意,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冲动之下喊出了他的名字,对他大呼小叫起来,什么尊卑礼仪,早就被她弃之脑后了。
不过,此刻的她浑身发痛,一颗心豁出去了,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条在别人看来可谓轻贱的命,她意欲找出关于母亲的真相,母亲是这个世上赋予她生命的人,就算真的在这过程中,糊涂丢了性命,她也不在乎了。
眼前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这个拥有一双漂亮双眸的男人,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了。
她茗儿本来就在滚滚红尘中打爬,何必为了哪一颗药丸,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况且,在夏国受的一切已经够了,来到魏国,她不能再压抑自己苦闷的情绪了。
“疯子。”
茗儿从容不迫的立起了身,轻嗤道。即使在身影英挺的殷澈面前,她也没有矮掉半截。
殷澈神色间愈加幽深,一时表情有点僵,却一时说不出话了,怒瞪着她,还将唇角抿了又抿。
“疯子。”
茗儿痛快地又骂了一句,感觉浑身的酸痛顿时去了一半。她暗暗思附:原来骂人真的很舒服,怪不得燕凝她老是喜欢找茬。
殷澈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茗儿。
这女人开始得寸进尺了,左手修长的指尖不由抚上自己红肿的左颊,想要唤起她泯灭的良知。
茗儿自然是选择性忽视,她对殷澈脸上红肿的五指山脉丝毫没有愧疚,她自认为殷澈那一踢比起巴掌更为严重。
他受到伤害的仅是脸颊而已,而自己,遍及全身。
茗儿见殷澈也不反驳,觉得这人实在是无趣,怪不得以前燕凝骂自己时,自己一理不理时,她都是忿忿而去,自己今日算是心有体会,这种感觉很新奇。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否是做错了,娶了她,相当给自己身边留了个大麻烦,先前还觉得她有趣来着,现在只觉得她简直是在变相地折腾自己,一点脸色也不会看。想她一无所知,真的会对殷洛起到作用吗?
他开始怀疑起自己一向无往而不利的决定首次是否出了问题。
“若你不想与孤裸睡的话,那么就不要爬上这张床。”
殷澈微微一笑,又恢复平常的样子。
茗儿抬眸睨了他一眼,又径顾自己闭上双眸,身子却不挪动半分。
殷澈双手青筋爆现,脸上却是悠然微笑,缓缓靠近她,“茗儿。”声音低沉,浸润着一抹迷人的磁性,亲昵中带着一抹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
茗儿浑身一颤,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她侧头发现他的唇几乎快贴上她的脸,黛眉轻拢,不客气地伸手将他推远,“站远点。”
殷澈不自觉地伸出手,抚上了她皱起的眉间。
茗儿斜避过他亲昵的动作,坐正了身子,平静地问了出来,“太子殿下,您到底想要干什么,为难捉弄我一个没有用处的小女子根本就是浪费您宝贵的时间。拜托您能不能放过我,我保证以后见到你退避三尺,绕道而走,绝不会破坏你的大计。”
殷澈本来疾言厉色,茗儿倒是习惯,恐惧就恐惧,她觉得也还可以接受。
但是他莫名温柔地接近她,而且是带有目的,这让茗儿非常不自在,心底也不悦。
她有些想要迫不及待地离开此处了。
殷澈听了她的话,脸顿时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不自觉地微挑了下左眉,继而轻笑道,“以后叫孤殷澈即可,不用称太子殿下,如此,才能让他人觉得孤与茗儿感情甚好。”
夫妻难道就是用来装模作样的吗?
茗儿闻言,语气仍然平淡,“这算是命令吗?”
殷澈挑了挑俊眉,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容,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命令也未尝不可。”
茗儿诧异地抬眸,恍惚间,觉得自己定是眼花了,竟然在他墨色的瞳仁中,察觉到几许坚定的认真。
这个男人,着实可怕,心思诡谲得令人心惊。
“殷澈,你有病。”
茗儿垂下眼,将异样的情绪掩在了纤长浓密的睫毛之下。
“茗儿,你这是在嫌弃孤这副破败的身子吗?你既然已经嫁给了孤,就没有后退的余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