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寿殿是乾居宫的主殿,东室僻为了沂徵的寝宫,此番,我自是带着月到往东室而去。
元寿殿檐下被施以了密集的斗桷,而殿内外梁枋上,皆是以和玺彩画饰之,接榫处,又是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门窗俱是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满刻浮雕云龙图案,殿内金砖铺地,踩在其上,置身这殿中,我无端竟有些惶恐了起来。
“小主,您慢点,小心脚下。”月到细致提醒道。
我示意她无妨,而后径直拐向东侧。
东室门虚掩着,门侧立有四位上夜的宫人,已近寅时,夜很深了,他们却不见有任何倦色。
见来人是我,她们明显得惊讶不已,面面相觑,刷地齐声跪地,微声道,“问小主安。”
我扬手,月到,自是扶她们起来。
我再欲上前,却被宫人以臂挡住,缄口阻止了。
我正沉浸在亲眼目睹了这杀心般场景的无限凄楚中,耳畔便是传来了图公公哀叹的声音……
“小主,您何必又要走这一遭呢?”
从西耳室走来的图海不住的摇着头,面容亦是写满了无奈。
我何尝愿意看到这幅情境?可是,他哪里能明白我的苦衷,我也只不过想求一求沂徵,不是为自己,是要为我承福宫的宫人求一求,为我有伤在身的春儿求一求,如果没有了萧道衡的每日施诊,我又能瞒春儿到何时?
站定身子,手只是微微一伸,月到随即便明晰了我的意图,上前扶住我,“小主,当心。”
我欣然拍拍她,咧嘴笑笑,安慰她我并无太大的事。
“那里…?都是谁?”我指着朱红色室门,按捺着心里所有情绪,咬咬牙,故意问图公公。
显然,这图公公被弄得不明所以,“小主,今夜是良嫔娘娘侍寝,此刻还未离去。”诸人早已晓得我已是尽知,没有人料到我又会有此一问,故而,图公公算是当了箭靶子。
“小主还是回吧,一来圣上卯时还要早朝,恐怕没有时间接见小主,二来…二来圣上尚在气头上,小主此番这样行为,反而收之相反效果,不如告知奴才小主所求,奴才适时会代小主向圣上言明。”
东室门外,图公公就是如此,弓着背,刻意放低了声音来回答着我的明知顾问的。
回去?
可能么?
我既然来了,怎么能这样就回去?
我的痛,我的恨,向予何人诉,沂徵,他太叫我失望,也实在让我死心了。
“什么时辰了?”状似没有听到图海的些许话语,我旁若无人的随口问了月到。
“回小主,寅时三刻了。”
我晗首,“皇上卯时就要早朝,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叫起?”突然,我厉声问责上夜的诸位宫人。我揣测着,以此刻我的这种音色足够让东室内的沂徵与杨姐姐听的清清楚楚。
“皇上,您该起了,一会子还要早朝……”
“小主,我的祖宗,您行行好,奴才这老命在此给您叩头了,您快别喊了…”
我才叫了两声,那图海便是无上的惶恐了,仓惶地大礼行了一个又一个,又间或着言语相求。
月到自是不敢说什么,其他上夜宫人奈何我的小主身份,又有图海这内廷总管在,更是不敢多言半句,低着头,由着我与他一句句叫板。
“皇上,请皇上以社稷为重,为黎民苍生计…”我瞪了图海一眼,继续对着朱门内放声喊着。
“我的小主,您别闹了,圣上要是恼怒了,奴才就是有命都不够圣上砍的啊小主…”
“图公公此言差异,还有一刻钟皇上就要早朝了,你们碍于皇上龙威,不叫起也就罢了,胆子倒不小到敢阻止我,怎么?难道你是想要皇上成为沉缅声色的昏君,被万人所唾骂么?”我愈说愈是严重,话里话外也加之了势在必得的凛然。
我才不去管他图海怎样,沂徵,既然与他之间,注定无爱,那,我就尽足我身为嫔妃,身为臣子的本分,戒情戒爱,哪怕我就是自己痛死,也绝不会再松口求他半分。
“奴才们不敢,奴才们不敢,奴才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存此心思呀,请小主明鉴。”这一次,连着上夜的宫人也呼啦跪地,口径一致了。
挑眉,我不屑道,“明鉴?你们倒是说说,我该怎么明鉴呢?哼……”
“你放肆!”我的话音刚落,朱红色室门便被由里打开,沂徵一身的白色睡袍裹身,额发蓬松犹带疲倦之色盯着我,恼怒说道。
我见状,遂跪请圣安,忠言逆耳道,“嫔妾参见皇上,皇上,已近卯时,请皇上梳洗更衣,准备早朝。”
窗外,天色,已经微白,既然如愿惊动了沂徵,那我也没有什么好再顾虑的了,我抬着头,毫不畏惧的盯看那张每每让我伤心痛楚的面容,渐渐地,也看得出,适才沂徵脸上浮现的疲倦已消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