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若寒手一软,跌倒在地上。
“老五,你为什么就偏偏对钟离伊痴迷呢?”叹口气,“那个女子,会毁了你啊!”
本来是看独孤若寒心里不快,就好说歹说让他来这倚兰阁,想着让那小子见识过女人不过那么回事后,便对钟离伊不会那么痴,没想到,他竟然会醉成这样子。
咚咚声。
独孤若宇示意身边女子去开门。
来人却是钟离伊。她换了男装,见独孤若寒醉成那样,蹙起了眉,“你就是叫我来看他这样的?”这话是问独孤若宇。
“越霖……”喃喃又是一声。
独孤若宇点头,道:“我可没法子了,只有请你过来了!”独孤若宇说着,便出去,让钟离伊去应付屋里那个。
独孤若寒那声“越霖”,让钟离伊眼里一黯,当日江南情景呈现在眼前。一愣间,去扶起独孤若寒,又自袖中取出解酒药来,倒入杯里,唤道:“五哥!”
“五哥?”独孤若寒眼慢慢睁开了,只觉得眼皮好重的,那个影子晃来晃去的,重重叠叠的,一时是青衫,一时是藕衣。“钟离伊?”这世上,只有一人称他“五哥”。
“你先喝了这!”钟离伊举起那杯,让独孤若寒喝下去。
“酒吗?”独孤若寒又苦笑了,“你又让我喝酒?当日不是说我不配喝吗?”
原来,他竟一直记着自己当日砸了兰凝汁,说的那一句“你不配饮这酒!”钟离伊故不去理会,只是道:“你酒醒了再说!”说完,便欲独孤去。
“别走!”独孤若寒唤了起来,竟然不顾头昏脑胀的,直直去追钟离伊,才拉到钟离伊,竟一个脚下不稳,倒在了钟离伊身上。钟离伊哪那么大力去推开他,他一个醉酒的人,神志全糊涂了,那一倒之下,自己也被扑倒在地。
钟离伊紧闭双目,只伏在独孤冽身上落泪。听到独孤冽的声音,两行清泪只如珠帘断,“冽,带我走!”颤声对独孤冽说,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语音里全是哀求,再无平日淡然之态。埋首在独孤冽胸前,谁也不想看到。
独孤冽柔声道:“我带你走!”说完,再不理独孤若寒,只抱钟离伊出了这屋子。
屋内只余独孤若寒一人。兰香依旧袅袅,只是伊人已去。苦笑,自己怎么回事?做了什么?钟离伊那般伤心欲绝,却是自己一手造成?
“这场戏真好看!”独孤若宇打着哈哈进来,“我就打赌一定能看到钟离伊那丫头哭,还不是,遇到这种事,不信她不哭!”独孤若宇拥着几个女子,就跟掉入花丛中一样,都笑得分不清方向了。
独孤若寒自地上蹿起来,抓着独孤若宇,“你干了什么?怎么会这样?钟离伊怎么会在这里?”一想到钟离伊,那双眼里全是柔弱无助,心就揪起了。自己从不纵情纵欲,而今日为何对钟离伊有如此举动?
“老五,别怪我啊!”独孤若宇仍是嘻嘻笑着,“平日里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知道知道你那个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倚兰阁的女子都不对你味口,就只好把钟离伊找来了!”这独孤若宇天生就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
“你还做了什么?”独孤若寒紧着问,自己对钟离伊,怎么会那般?
独孤若宇见独孤若寒似是真火了,声音弱了些,“在你酒里放了点药。”他非但不正经,而且胆子也小,今天闹成这样,只怕真收不了场。眉毛惊突突的跳着,不敢拿正眼去看独孤若寒。
放开独孤若宇,仰头大笑,撕心裂肺,独孤冽说得没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宝贝着她,却没想到伤她的人是自己!
“哈哈……”这个笑话,真是好笑,笑到心痛,笑到僵硬,空落落的。
是夜,独孤冽抱着钟离伊回了府,青草丛里,似有蟋蟀“吱吱”声,一眉新月悬着。看着怀中的人儿,心不由的一痛,对下人吩咐道:“备水沐浴!”
冽王府里引了温泉作浴房,此时,独孤冽摒退了下人,柔声对怀中钟离伊道:“在温泉里泡一下,就不会想那些事了!”
谁知钟离伊听到这话,颤了一下,紧紧扣着独孤冽的手臂。她仍旧未从刚刚那噩梦里醒来,独孤若寒一直那么温和的人,突然间如恶魔般,让她每念及此,便忍不住颤抖。
“没事,我在这呢!”独孤冽轻轻放下钟离伊,才伸手碰到她衣上,她便退了好远去,满脸惶恐,两手环抱着自己,不让独孤冽接近。
从没见钟离伊这般害怕,独孤冽眼黯了下来,“我不碰你,我让书蝶过来服侍你好吗?”怕碰到她那无神的眼,心疼她。
钟离伊不语,只呆呆看着独孤冽,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眼里什么都没有,直直望入了独孤冽眼底。
那道眼光穿透世间所有纷争,只余她一人,“我出去,不要怕,我一直在!”独孤冽知道她现在心里对所有人都是抵触的,说着,缓缓转身,独孤去。
赤足,走下泉池,将自己深深埋进去。窒息的感觉让她忘了刚刚的痛与辱,如此也好,就停了吧。
“钟离伊……”独孤冽惊呼,急奔回去,张开双臂,而钟离伊则落入他怀中,紧紧抱住。急道:“你会死的!”她这是在干什么?想把自己溺死吗?
空洞的眼缓缓望着独孤冽:“你死过吗?”
那个字,揪紧了独孤冽的心,“不说那个字!”她的脸上,分不清水珠与泪水。
钟离伊本来身上极为寒冷,微烫的泉水却像万虫在啃噬着每个毛孔,身上百般痛楚,也及不上心里的恐惧。“我怕水,但我宁可死在水里。”
独孤冽试图为她除去身上的衣物,但钟离伊颤栗了起来,“不要碰我!”她小声地说着,从没惊叫过,被人挟持也好,被人欺负也罢,她从来不知道怎么去呼救。就算被独孤若寒那般了,她也喊不出。
“我不会碰你的!”独孤冽声音有些飘远,他在尽量克制着自己。钟离伊,这个女子,他精心的宝贝着,不让人伤害,连自己也是不许的。
当年轻女子的美好呈现在面前时,独孤冽闭上了眼。他看到的是紫色、红色、青色不一的淤痕。两年前,他有过无数女人,而自从遇见她开始,再不会去看任何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冽睁开眼,只看到一双明眸看着自己。“钟离伊……”竟一时语顿了,什么都不好说。
心上朱砂痣,他第一次知道女子会有那么美的一颗痣。原来,竟不了解她。
她终于淡淡启唇了,“你放了我吧!”脸上开始有了红晕,是这温泉的热气弥漫上来的。再看独孤冽一眼,已不是先前那番惊慌,眼底里还是透着几许绝望,握紧独孤冽的手,轻声道:“这身已非清白了!”
眼底掠过心疼,搂紧她纤腰,长长叹气,在他的眼中,钟离伊只如精美瓷器,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着,他一直不舍碰她,甚至于亲吻都只止于她发边。而她,“钟离伊,我不放你!”薄唇里吐出来的字,会是薄凉无情吗?为何自己心那么疼?
如玉美人手,缓缓自水中抬起,滴滴晶莹水珠落下,漾起的波纹却兴不起她眼中那片秋水。放在独孤冽手上,一指一指扳开。
独孤冽不放,“你要我如何放手?”强压住心里的痛,这个女子,居然要自己放手?自己终于认定了她,她居然要自己放手?谁都看出自己对她的心,谁都知道他独孤冽在等她钟离伊。
那女子仰脸,双目盈盈,心里一痛,“伤心就哭吧!在我面前,不要那么强撑着!”与钟离伊相识两年,她一直那么冷冷淡淡的,今日的她,化成了伤心水。
小声的抽泣着,似是把这些年的泪全在今天,全在这个男子面前流尽了。
哭了一会,累了,就靠着独孤冽沉沉睡去。独孤冽无奈摇头,取过一件衣袍,抱起钟离伊,小心将那衣袍裹着她,稳稳朝一旁宽大暖榻走去。
那女子睡着时,黛眉轻蹙着,长长睫毛仍是颤着,娇唇倔强的抿着。独孤冽轻柔的给她盖好丝被,生怕弄醒了她。
“王爷!”是怀民在外面低声道。
独孤冽欲转身,却被钟离伊握住手,“冽……”似是梦呓。薄唇轻抿着,缓缓坐在榻上,问道:“可查出什么来了?”
“寒王爷被宇王爷下了药,但来送信的并不是宇王爷,属下觉得倚兰阁有些古怪。”怀民小声道。
唇角抹出杀意,“你带天玄卫几名好手,去打断独孤若宇的手!倚兰阁,本王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王爷……”
“留着终究是祸害,敢动本王的人,就该受!”看了看那个熟睡的女子,又见她手腕上隐隐青痕,眼底一冷,独孤若寒,这账,先算到倚兰阁头上,咱们之间的,慢慢有的算!
怀民默然去了,独孤冽决定了的事,是谁也不能改变的,更何况今天他们动的是独孤冽心尖上的人。
当晚,独孤若宇在府里遭到几个不明身份的人袭击,被打成重伤,手被打折。
次日,京兆尹封了倚兰阁,并上奏,称倚兰阁偷漏商税,逼良为娼,现证据确凿,请圣上发落。独孤析见此折,自然大怒,责令对倚兰阁予以严办。
夏天的天气,很热,柳荫影下,女子正绣着一朵灿灿的菊花,银针金线懒懒的爬上来,在空中呆了会,又扎下头去了。她的身上,只一件月红色薄衫。才绣好一瓣,便歇了手,对身后道:“不说话,那便是这事不成了?”
“你干了什么事?”男子声丝毫没有起伏,很静。
知了忽的一声,却划不破那闷热的网。
“为什么这么问?”轻拈起针,看了看那菊花,想着怎么绣才好看。
谁知那人一把捏住她的手,针线全跌到地上,“你若不做什么事?独孤冽怎么会要对倚兰阁下手?你对钟离伊都做了什么?”强压着怒火,可看到那眼里的讥讽之笑时,不由喷发了出来。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
男子掐住那手,厉声道:“从上回惊马到这次倚兰阁,你真想置她于死地?”
女子并不被吓住,只是淡淡道:“不过是给她个教训而已,让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钟家的女子,就这么让人神魂颠倒吗?”
男子放开了手,懊恼低头,“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