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民,先去水府,再去倚兰阁。”独孤冽冷声道。
“王爷,”怀民道,“您不是从来不……”
话还没完,就听到独孤冽薄怒的声音:“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
倚兰阁是京城最大一家青楼,里面莺莺燕燕的,热闹非凡,多数王孙公子都去那里找乐子。倚兰阁里面有几个生得国色天香的花魁,常是惹得不少人为她们争风吃醋打闹的。
此时钟离伊听独孤冽如此说,当下冷了脸,只喊道:“停车!”说着,便向车外走去。
怀民是知道自家主子与钟离伊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当听到钟离伊这般时,只当她生气,也不停车。
“你要干什么?”独孤冽真气了,这钟离伊性子也太大了,她与独孤若寒说说笑笑的,自己都未曾怪她,她现在反倒先拿起脾气了。说着时,心里略有些酸意。
“去钟家与去倚兰阁不同路,还是别误了王爷才好!”钟离伊冷笑着道。
钟离伊声音不大,但外面的怀民听到暗暗替钟离伊捏了一把冷汗。
只听到独孤冽的声音:“误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回!”
怀民听了,心里急呼:我的个亲爷,您这不是往那火上浇油吗?钟二小姐那般傲气,你也就退一步啊!
怀民想得是好,可钟离伊哪会理会独孤冽这些个,只冷笑:“原来竟是我拌着你了,只请王爷从此撂开手,再不相干!”又听着怀民仍在赶着车,便喝了起来:“还不停车?”说那时,便推开车门要跳下去。
直唬得怀民停下车,急忙道:“二小姐,可跳不得啊!”他伸手拦着钟离伊,眼瞟到独孤冽,只见独孤冽脸上一片铁青。
“没想到钟二小姐也会使那些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独孤冽哼了一声,看向钟离伊,若她真是那般人,自己倒看错了她了。
钟离伊愣了一下,不语,默默坐回车内。独孤冽的话,正字字打在她的心上。依她的性子,断不会有这等行径来的,就算往日生气,也不会有多激烈的举动。可今日,轻叹息,“终不过是个凡尘女子!”再自视清高,再自命不凡,终抵不过凡尘女子那些手段。轻撩起帘子,春光正好。
独孤冽见自己伤了钟离伊的心,也不好过,又见她撩起车帘,听她那句话,心不知何处痛了起来。只觉阳光刺痛眼,微闭,只道:“放下帘来。”
钟离伊依言,放下帘。只看独孤冽一眼,便别过头去了。
那边独孤冽虽是闭上了眼,可钟离伊的一举一动全知晓,淡淡道:“你若只单纯的生气,也叫我无甚急的。只怕你这般不恼不怒的。”她这是为何,这般气恼?话停时,听不到钟离伊的声音,睁眼看着身边的人,见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不快,便又道:“心里若还不痛快,便再骂几句。”其实,他心里本来是不痛快的,只是不好怎么说出来,便这般。
“无事了!”钟离伊淡笑,那笑容不曾勉强,只是看起来,叫人心酸肠断。
独孤冽见她这般笑,微皱了眉,想问什么,终还是无话。
许是阳光暖了,车内也不再向先前那般寒意丛生了。
只听到怀民道:“王爷,水府到了。”
钟离伊听了,便要下车,谁知突然被独孤冽拉住手,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三天后,我去离州。”
钟离伊缓缓抽回手来,微一低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身后那人又道:“明日来我府中。”
轻应了声,便下了车。回头看了那车一眼,见那人未出来。浅一笑,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
“王爷,是去倚兰阁还是?”怀民仍问道。
听不清那人是如何答的,只看到那马车转了头,朝冽王府方向去了。
独孤析的旨意已经下达了水府,天下皆知钟家女儿再不嫁宇王了。钟离伊才进了府,就碰着书蝶一脸笑意的正冲她走来。
“小姐可回来了!”书蝶的声音里满是欣喜。
“嗯!”钟离伊点头,“爹爹呢?”
“二姐,你没事,真太好了!”离玉的声音响起来,只如一阵风,那离玉便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她的丫头画桃。只听得那画桃跟在后面直喊:“小姐,您慢着点跑!”
钟离伊走过去,迎上离玉,拉她手,只道:“我是没事,你也不必这么急急的。”说着,便与离玉携手进了大厅。
离玉笑道:“还说呢,大姐都回来了。说要看看咱们家敢上金銮殿退婚的女英雄呢!”
“别胡闹!”钟离伊佯怒,又见着钟离心与水云间皆在,便正色低声对离玉道:“不可再造次。”再瞧水云间脸色不好看,心知这难免又该是要一番理论。她放开离玉的手,给水云间行了礼:“女儿见过爹爹。”又见过钟离心:“姐姐好。”
钟离心听得钟离伊从陌路崖上跌了下去,整个魂都吓跑了,忙回娘家问情况。一夜过去,还没寻到钟离伊,宫里竟传来旨意,说钟离伊与独孤若宇之间的婚事作罢了。这一来,可把她弄了个晕头转向的。此时见钟离伊安然无事的,还是不信,又亲自过来握着钟离伊的手,细细看了一回。这才道:“果真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钟离伊见离心这般,又是一笑。只见她钟离心,眉若远山横,眼如秋波绿,琼鼻玉肌只如花纷飞。心中微叹,离心离玉都是生得好模样,京中那般钟家女儿的传言又岂会是空穴来风。
“姐姐,已经没事了!”钟离伊笑道,“劳姐姐挂心了!”
“给我跪下!”水云间厉声喝了起来。
钟离伊跪下,道:“请爹爹责罚。”声音清脆,没有一丝不情愿与害怕。
水云间见了钟离伊这般,又是气上心头:“你如今大了,管不住你了。本来我也没打算管你的,可你要死要活的,为何要拉钟家陪你?惹上冽王不说,现又把寒王也给惹上了。你倒真心想让钟家跟着你去死!”
水云间本是指着钟离伊的,现在手颤抖着,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就算退了亲,又何必扯上先人的事?当今世人,有多少人眼热着钟家的荣耀,只想着借机将钟家连根拔起,你倒好,自己送上去让人家拔!”
离心赶紧扶住水云间,“爹爹,别气坏了身子,钟离伊现在无事,便是最好的了。”
那边离玉也跟着道:“爹爹,何苦来气自己呢?再说,事情也没那么大啊!”离玉说着,便要去扶起钟离伊。
钟离伊听了水云间的话,也是大为吃惊,隐隐约约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水云间:“爹爹,钟离伊知错了。”
“是真知错了还是只想敷衍了事?”水云间问。
“虽不知爹爹所言指的那些人是什么人,但钟离伊知道不该拿出那个太祖的旨意来。”钟离伊淡淡道。
离心聪慧,立马想到了什么事,只扶着水云间坐下,轻声道:“爹爹,钟家历经几个帝王,仍能有这般声势,外人自然看着眼热。只是不曾想到太祖曾下过那么一旨,倒叫人意外。况且,”
离心看了看外头,没有人,而这屋内就是他们父女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连我们家都不知道,外人又怎么会知。只怕钟离伊与宇王的婚事不是单单那么指婚与太祖那旨意的事了。”离心看水云间,见他眉尖忧虑,便知自己说到了水云间心坎上,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水云间点头,再看钟离伊,仍跪在地上,想起她从崖上落下去一事,又是气她。只道:“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呆在家。三天不许出门!”水云间说完,便甩袖而去。
这边钟离伊听了那话后,先是一呆,由离玉扶着起来了。
离心笑着道:“爹爹还是疼你的!”见钟离伊一身疲倦,便对书蝶道:“还不去备水给小姐准备沐浴!”
书蝶忙下去了。
离玉也道:“爹爹其实最不舍的就是二姐了,很多事都是随二姐的性子去的。”
钟离伊岂会不知这姐姐妹妹的想法,她们二人是怕自己对水云间生了介意,摇头道:“爹爹自是为我好。”想起刚刚独孤冽所说的话,黛眉微蹙,三天后,他便要去离州了,而离州,那里又是另一个战场。
正想着时,只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姑爷过来了。
离玉先抿嘴笑了,见楚暄进来,便取笑道:“姐夫也真是的,姐姐回家不过一天,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怎么?不许得姐姐见妹妹的?就只许姐姐眼里只姐夫一个?”离玉这张嘴,向来不饶人,说出来的话,叫人又恨又喜欢。
楚暄一身朝服,俊脸上虽有笑,眼底却有深深的担忧。听离玉这般说,便道:“她是我妻,自然眼里只能有我一人了!难不成,我这定远大将军连这点能耐都不能有?”说话间,已经走到离心身边,轻揽过她,仍道:“我还就得宝贝着她!”
离心与楚暄夫妻感情甚好,且不会忌讳别人的说法。离心脸微红,微嗔道:“也不正经点,当着妹妹的面。”虽这样说,还是任他揽着,看到他眼底的担忧,便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暄点头,看了钟离伊一眼,见她无事,眼底担忧反而更深了,“钟离伊,你这回可闹得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