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有回客栈了。
客栈那里人也极多,不过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倒真的很惹人注目。
钟离伊饿得头晕眼花,都没有什么力气了。
这时,一个江湖女子走过来,紧紧地盯着她的肚子,“姑娘,你可要吃东西?”
钟离伊一怔,警惕地看着那个女子。
女子约三十年华,身上有一股狡猾气息,钟离伊眉头一蹙,信不信皆难。
信,怕这女子是骗子,不信,又饿得没得说……
而她的座上,有两个色迷迷盯住她的男子,钟离伊冷冷地一扫,转身就走。
回到了房中,她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首饰,这些首饰还可以拿去卖的……不过到当铺中去,一定会大打折的。
钟离伊坐到镜前,头上所戴的首饰,全是独孤冽赏赐她的,虽然没有那串红玛瑙那么重要,但毕竟,都是他赐的,可是如今能解眼眉之急的,也只有这些首饰。
于是,钟离伊叫来了小二,交他一些首饰,让他给自己买好的。
小二也没多少心计,倒也一一照办了。
又过了四五天,钟离伊所以的刺绣店却闭门大吉,听说老板返乡了,钟离伊这一下又愁了,没了刺绣,她这身怀六甲的女子去寻活儿,不仅仅被人胡乱猜测,还受到讽刺。
十天后,首饰的钱也用完了,小二可怜钟离伊,倒也给她吃的,但是只是白粥等一些简单的膳食。
可是如此下去,绝对不是办法,否则,钟离伊大产的时候,连请产婆的钱也没有。
“姑娘,你不是说要去瑖国么?我有个亲戚听说要去瑖国做生意,不如你跟在他们的马车里吧,这里有点银子,就当我小二积点福,下世投胎能投个好人家吧!”
那小二心善,将一些盘缠交给钟离伊,钟离伊怔了怔,瑖国,是她非常非常回去的。
可是,独孤冽却已宣告天下,恩伊皇后薨,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自然是不得而知。
但是,留在天城是不行的。
是以,钟离伊谢过小二之后,就坐上了他亲戚的马车。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再畏惧什么。
马车一路向瑖国而去。
只是到了另外一个小城,小二亲戚中途突然接了一批货,他是布料商人,自然让钟离伊下车,如此一来,钟离伊又被弃于小城。那小二和那个商人,毕竟也只是远亲,对于一个外人,商人亲戚爱理不理。
人世间人情冷暖,有小二如此好心,钟离伊亦不能再怨,在小城时找了间客栈,住了两天,银子又用完了。
这一夜,钟离伊走在街上。
她已很努力放下了架子去寻找活儿,可是没有人给她机会。
她的肚子,有若十一月,哪个人家还敢收留她?
已经十月初了,夜风突然变冷。
钟离伊又冷又饿又累,立在那繁华的街头,心里时不时涌上绝望。
瑖国如此遥远,独孤冽,亦是那么遥远……不管发生何事,他对她的爱,真的是如此淡薄,转眼之间,就可以将她抛诸脑后?
“让开,让开!”
一个马夫高叫着,钟离伊微微一闪,那马车便飞奔而过,可是那马车内有什么钻了出来,一下子划到了钟离伊的衣袂上。
“啊……”钟离伊惊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肚子,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向倾去!
如此一拉扯,她的孩子……
周围的人亦跟着惊呼,眼看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就要被那马车卷走了,只听到嗖的一声,从马车的窗突然跃出一人,钟离伊以为自己就要被拉倒,一道有力的劲道扶住了她的腰!
好险!
钟离伊满额的冷汗,抬起眸,但见那男子满目内疚,五官甚是绝色,难得一见的属于男子的惊艳。
“姑娘……”
钟离伊还没来得及说话,饿累惊三种极度压迫的情绪令得她终是晕厥过去……
瑖国皇宫,御书房。
独孤冽缓缓地从怀中摸出一封书函,展开,看着那熟悉的字迹。
是她的笔迹。
是一封写给关尚在的情书,上面字字珠玑,却深情可诉,约他于九月初五之夜,于御花园后园见。
并言明,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让他这个当爹的不要担忧。
虽然之前有贵妃假以笔迹说他人冒充之事,但是真正能模仿到一个人的笔迹,何谈容易?
这信,是他在寻钟离伊的路上找到的,可说是很巧合,同时,那条路亦是出宫经过之地。
关尚在失踪,真正的失踪了,和钟离伊一同失踪的。
不是私奔,还能说是什么?
独孤冽冷然一笑,朝一边的灯火移去,欲将它烧毁了,从此,他亦不愿意再去想她。
他爱她,是以,不想强硬地将她接回宫中。
“皇上,万万不可,这乃是陷害皇后的证物!”李略连忙拦住独孤冽。
独孤冽扬眉,眼中灰然一片,“你可记得贵妃陷害德妃之事?”
李略怔了怔,颔首。
“那一封书函,分明就是贵妃的笔迹,但却威逼侍女担下罪名,试图绕乱众人视线。如今……这又如何不是她的笔迹?不要说天下男子薄情,朕看,女子更是绝情。”
独孤冽冷然说道。
“皇上一意如此认为,臣亦无话可说。但臣认为,此事没有那么简单,皇后一直不知道暗道,就算她有为她效命的侍卫,也未必能在暗道中那么快地将皇后接走。臣认为,其中定然有诈!”
李略低声道,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朕明明就看到她的容貌,李略,你又何来此话?朕已很信任皇后,朕亦说过,无论何时都会信任她,可是……皇后可是和关将军一同失踪的!朕深情以待,竟然换来如此下场,朕不赐死他们,亦是对他们的宽容!”
独孤冽突然愤怒起来,手一扬,那信函飞起而落,却没有落到烛火上,倒是落在地上,悄然无息。
李略垂着首,他的确也看到了当晚的皇后的脸。
那是她的脸,的确不错,可是……民间亦有江湖术士会易容术,只是他亦知道,要混入皇宫自然是不容易,独孤冽不相信,自然也很正常。
“若然……当真是受奸人所害,依皇后的个性,必定能逃出来……除非……她不想出来罢!再且,朕已让人搜寻了两个多月,瑖国,昭国,大齐,大周,东国……哪个国家没我们的眼线?”独孤冽冷笑着,灰败的脸上终是有那么一种绝望。
“皇上,臣始终认为,那乃是一个局!此局乃是朝中人精心设计,当然,这得重重设计,毕竟要接近皇上的心腹的确也不容易。但希望皇上不要为其假象所惑……”
“够了……李略,你出去吧,朕要歇息了。”
独孤冽冷冷地打断了李略的话,眼中冷漠的光芒始终焕发不了曾经的璀璨。
李略叹息,皇上这是身在局中不知局,旁观者清,看来,只有他自己才能去帮皇上了。
不过,若然换了他,或者他亦如此吧?
李略只得暗中交待杨风通知驻于各地的侍卫和人马,暗中留意着有没有关将军和皇后的消息,一旦发现他们的行踪,立刻回报。
夜色如墨汁,将星月一同淹没,独孤冽看着外面沉沉黑压压的夜空,又恨又痛,可是又能如何?
那个女人,始终是在利用他吧?
独孤冽越想越绝望,一拳砸出,砰地落在檀木窗上,将窗棂砸个粉碎。
张公公一惊,在外面高声叫道,“皇上?皇上可有何事?”
见里面没什么动静,可是须臾,又听到砰的一声,张公公再也不等独孤冽允许,推门而入。
但见独孤冽拳拳砸在剩下的窗棂木上,脸色发黑,双瞳暗红,蕴藏着巨大的愤怒和悲伤。
张公公怔怔地立在那里,他明白独孤冽的个性。
若是从前,独孤冽去猎杀动物取乐,或者虐几个太监为乐,从前的皇上虽然不如传说中那般残暴,然而亦有着残暴的因子。
张公公默默地退了出来。
独孤冽如此,容不得谁看到。
看来皇上这一次,真的伤透了心了呢,虽然册了新妃,那妃子亦长得几分似曾经的周露儿,只是又如何能抚平皇上的伤痛呢?
漫漫长夜,伤心谁知,两地人儿遥望,秋风恰似无情,万般折磨,只为情苦。
此后,瑖国盛帝列勤奋为朝,一改之前懒散之态,以致新上任的官臣对盛帝渐渐有了些转变,好感大增。
国家政策亦有大改变,瑖国朝廷之中人心日渐稳定。
盛帝册了新妃,却仍然未雨露广播,以致使后宫众妃嫔仍然心怀不满,然而,朝廷人心大稳,后宫即使妃心不稳,那亦影响不大。
众臣皆知皇上痛失所爱,暂时不敢逼他雨露均沾,只望日后,盛帝能如众望。
只是,盛帝的生活作风渐渐有了些改变,几乎每隔一两日,便会到合意宫喝酒作乐,怀拥美人,渐渐地改变了以前一律不接触后宫女子的规定。
而太后和皇上的关系,仍然是那么冷硬。
钟离伊睁开眼睛之际,发现晨光初晓,轻纱微飘,凉风轻拂,紫檀香木大床,对面则是红木圆桌,精致的妆台,这,又是哪里?
钟离伊忆起之前的一幕,心中一惊,猛然伸手摸摸腹部,孩子还在,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她如今只要保住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