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儿,时到今日,便不要再称奴婢了,不如朕恢复你的后位……”
“别!皇上,臣妾不稀罕后位,就让那些女人去争夺吧。若臣妾如此得盛宠,又稳占后位,说不定臣妾和孩子更危险,只怕……”钟离伊低声地说,手缓缓放在独孤冽的手上。
轻轻地抚着,却如同双重保护,这是他们爱的力量啊。
独孤冽脸色微微一沉,这一次不是伪装,而是真正的厌恶担忧。
皇宫里的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早就腻了。
可是身在帝王家,又身不由己。
“伊儿,等朕将事情都办好,皇弟上位,我们就远走高飞。”
独孤冽轻轻地抚着她的肚皮,淡淡地道。
钟离伊一怔,上次独孤冽曾说过,为了保护她和孩子,宁愿不要皇权,只是他真的能如愿离开皇宫吗?
“皇上,您没听说过吗?两个人决战,必有一生一死,敌我双方,不可能共同存活着。”
钟离伊缓慢地道。
她的目光移到了窗外。
外面风雨交加,花木被雨打得湿淋淋,有些花承受不住如此狂肆的大雨,花瓣儿狼狈跌到泥水之中,娇艳的花色渐渐褪去。
“伊儿说的是朕和皇弟?伊儿,你低估了朕和皇弟的感情。”独孤冽沉沉地道,他和摄政王,绝对不可能为了皇权而相互厮杀的。
他们的感情,是钟离伊无法体会到的,那些黑暗的日子,就是走失归来后的活泼勇敢的皇弟,一步步地将他拉出那些黑暗之中。
钟离伊摇首,“不是指皇上和摄政王,是指皇上和敌人。敌人在暗,皇上在明。皇上,有些事情,有些出身,一生中便注定了再也不可改变了。皇上为何不好好巩固实力,大握政权,可以收放自如,风雨无惧,不是很好吗?”
钟离伊一字一顿地道。
独孤冽眼中深沉如海,亦似有一层怎么拨也拨不开的雾。
“伊儿,你不是身在其位,并不会了解……算罢,朕这一次多遣了两个侍女和一个侍监来照料你,张公公,传他们进来。”
独孤冽明显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
独孤冽拉着钟离伊走出内殿,于到外殿的榻上,但见殿门大开,云香立于一侧,望着那两个皇上新遣而来的侍女,那二侍女皆三十年华左右,看来是宫中有好些年的老宫女了。
另那太监,不正是笑公公吗?笑公公为人极好,人缘亦极佳,反正皇上遣来的人,都不会太差。
三人见过钟离伊,请安后立于一侧,钟离伊对于这新来的侍人还很满意。
“翠如和风平姑姑都是这宫的老宫女了,有侍候皇嗣的妃子的经历,如今让她们在你身边,朕就安心多了。”
独孤冽淡淡地道,眼中却带着柔柔笑意。
钟离伊一怔,这两个宫女看似有三十芳华,宫女一般是十二三芳华便入宫,到如今,她们呆了十几年了。
那么,之前怀有皇嗣的女子,乃为太后那一代人,不……那个时候周帝已驾崩,那么说来,是侍候过里帝的宫女?
“她们是侍候过里帝妃子的宫女,待朕如亲生,是以,遣她们来侍候你,最合适不过了。”独孤冽满满的笑意,似乎难以自禁。
钟离伊颔首,笑着对翠如和风平道,“两位姑姑,以后本宫就靠你们了。”
两侍女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垂首道,“娘娘客气了,为主子排忧解难,是奴婢们的职责,更何况娘娘乃为皇上重视之人,奴婢定然会以死相护……”
“一大清早的不要说如此不吉利的话儿啊。翠如姑姑您真是的!皇后娘娘勿见怪,咱们奴才都是忠于主子的人,以后有什么事要吩咐,娘娘尽量不要客气。”笑公公在一边道,满脸的善意的笑容。
钟离伊颔首,独孤冽好似一孩子,当着众侍人的面和钟离伊闹腾了一番,方赏赐些银两等等给新来的侍人,包括云香也有,尔后方与钟离伊一道到御花园散步去了。
从御花园归来后,独孤冽接见了求见的摄政王而去了。
而前来看望的人,竟然有如妃,德妃,贵妃,贤妃妃,说是得了皇上口旨,方在来殿中请安。
钟离伊如今不是皇后,乃为一名废后,实是无须请安定省。
只是她们一起来了,独孤冽也允了她们进入,不过翠如等人倒在一边警惕得很。
是以,独孤冽到底有什么心思,要让她们看看钟离伊现在的样子吗?
“一个多月不见姐姐,姐姐瘦了很多了,身子还好吗?”贤妃一进来,就欲拉住钟离伊的手,翠如姑姑连忙上前阻止道,“娘娘身子有些不适,贤妃娘娘还是坐到一边好。”
贤妃怔了怔,钟离伊浅浅一笑,她知道自己瘦了,因为怀上了皇嗣,有吃一点东西便呕吐不已,但这几天来有李御医配上的治呕吐的汤水,倒没有那么厉害了。
只是脸色还是略差,她亦不太想让贤妃知道自己的处境。自从那合意宫一舞,钟离伊便对她有了些防备之心。
“是啊,妹妹客气了,近日姐姐的确有些不适,妹妹坐在一边陪姐姐闲聊,姐姐便好生感激了。”钟离伊客气地笑道。
德妃贵妃等亦客气地恭喜一番,无非是一些客套的说话。
钟离伊虽然还是废后,但是四妃对她倒还是恭恭敬敬,没有半点不敬之态。
钟离伊知道,独孤冽对她的宠,这四个女人自然是看在心上的。
“听说妹妹最近胃口不太好,不如让御医瞧瞧……”
“哟,贤妃妹妹你也太迟了,皇后胃口不好,皇上早就请李御医来调理了,怎么还轮到你出面呢!”
贵妃笑道,虽然语气柔和,但贤妃的脸色微微一变。
虽然钟离伊为废后,但贤妃仍然称她妹妹,是以以前的地位称呼她,不知道是欲念着姐妹之情,还是故意提醒钟离伊她的地位,也只不过是一废后。
钟离伊淡笑,眼神却冷漠无比,淡淡地看着贵妃道,“贵妃娘娘说得不错,本宫的胃口好了很多了。贤妃勿担忧,不过别后如此的漫长时间,本宫倒想看看贤妃的舞技可有进步?”
如妃扑噗一笑,“怎么不进步呢?在合意宫中一舞,可将皇上迷倒了呢!”
贤妃脸色更是难看,勉强笑笑,“那也只是臣妾一时冲动,欲想让皇上想起皇后而已。”
钟离伊亦听说那一事,但事后贤妃并没有来看望她,是以,才会对贤妃怀着防备之心。
虽然说后宫中贤妃的人缘是不错,但那只是限于奴才和她的人缘,于后宫嫔妃中,贤妃算是最差的一个了。
至少,不知道为何,如妃等人都有些排斥她的靠近,虽然贤妃亦不讨得独孤冽的喜欢。
钟离伊也不想和贤妃闹得太僵,少一个敌人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吧?
“贤妃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贤妃善意淑德,是宫中远近流名,不如这样吧,用午膳之时,贤妃不如陪本宫一起用膳?”
贤妃听罢,脸涨得微微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惭愧,因为现在的皇上一直陪着钟离伊,无论早膳午膳晚膳,皆会和钟离伊同台。
钟离伊邀请她用午膳,无疑是给她见独孤冽的一个机会。
“谢谢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贵妃等一听,脸色有异,但也不好说什么,众人闲聊了一番,如妃和贵妃便相继离开,而贤妃亦随后离开,她可能得准备一下盛装,等午膳之时能见皇上一面啊。
而德妃,钟离伊和她素来无什么交情。
但却留到最后。
她静静地坐在榻上,从入宫到现在都不曾说过什么的德妃让钟离伊极为好奇。
“德妃,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本宫道来吗?”
德妃浅浅一笑,笑容仿似一朵瞬间璀璨绽放的花儿。
德妃扫了一眼焕然一新的四壁,眼中便有着浅浅的羡慕,“皇上曾不看后宫女子一眼,就因为皇后,他才肯多看臣妾一眼。是以,臣妾在这里要感谢皇后,因为沾了皇后的光,臣妾才能和一直仰慕的男子靠近一些……可惜的是,皇上对娘娘痴情不改,始终不肯宠幸臣妾……”
她说罢,笑容有若一朵凋谢了的花儿,沉沉地失去了笑意,换上了一副极严肃的表情,“臣妾如今蒙受着不白之冤,可是皇上莫名其妙地允许了臣妾和贵妃一道出殿来看望皇后,想必皇上在告诫着臣妾等人,不可轻易伤害皇后。因为皇上为了您,可以做一些他以前不曾做过的事。”
钟离伊静静地聆听着德妃的诉说,她能如此坦诚,实是让钟离伊有些惊讶的。
不过她的见解,钟离伊倒亦赞同,独孤冽突然让四妃来看望她,就连禁足了的德妃和贵妃也可以同时出殿,那就说明他的真正目的,是让四妃明白,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做。
解开囚禁,可以,一起用膳,亦可以。
但是,一旦触及了他的底线,她们的下场又是什么?只有她们也最清楚了。
“臣妾对皇后虽然有嫉妒之意,但绝无害人之心。是以,臣妾有些话也要对皇后说明,希望皇后放在心上。”
德妃缓慢地说道,眼神却极为空洞,钟离伊的心一动,瞬时亦有内疚。
就因为她,独孤冽独宠她,而后宫的女子,岂不是要孤独终老?她们等待着高高在上的男人,等得红颜老去,青丝为华发,从一个女子最璀璨的年华到了暮暮老年,她们得到的又是什么?
是无边的孤独和寂寞绝望啊!
“如妃贵妃贤妃三妃,皆不是简单人物,皇上那么喜欢皇后,臣妾亦希望皇后能自保。臣妾这一次陷入了凶案之中,亦是被奸人所害,那个奸人臣妾到现在都没有头绪,但是三妃,臣妾都会提防,唯独是皇后,臣妾从来没有提防过。”
德妃淡淡一笑,端起了杯子轻抿一口,淡淡的花香漫入了她的嗅觉中,这是皇后殿中才有的花茶,她们一般时候是品尝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