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儿……”见钟离伊脸色沉了下来,独孤冽的心一紧,缓缓地伸出双手,扶住了她略瘦的肩膀。
微妙的僵僵的气息四处流淌,钟离伊淡淡地后退一步,“奴婢相信皇上看见到过关将军了,是怀疑还是什么,奴婢相信皇上有分寸。”
她和关尚在,一直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亲密接触。
只不过他知道她的秘密,比起独孤冽知道了早一步,是以同情她,才靠近她,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对他都没有特别的感情。
如果独孤冽还因为他而怀疑自己,那太不值得了。
独孤冽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伊儿,朕信不信你,也得将他调离皇宫,如今朝廷内部极为不稳,你如何也不会明白的。”
“奴婢怎么会不明白?众臣对皇权虎视眈眈,即使奴婢不从政,亦明白在皇权前面,无数人出卖灵魂,众亲反目成仇……”
钟离伊深有体会,她的夫君,不就如此吗?
独孤冽怔了怔,这才猛然想到了钟离伊的真正身份,她经历过一场灭门惨剧,自然深有感触。
经过那么长的时间,曾经给他的伤和阴影,都渐渐在时光飞逝中淡去。
这个女人,如此深切地爱他。
他怎么能如此冷漠?尽管还有其他复杂的原因,然而,都不应该成为对她冷漠的理由。
至今,独孤冽的心是有着内疚的。
独孤冽墨瞳闪亮,宛如一池熠熠之水,他伸出手,再次落在钟离伊的肩膀上。
钟离伊有些惊讶,抬眸,见那双黑瞳中充满了柔情,瞬间,仿佛那个对她爱意重重的独孤冽又回来了。
“伊儿,是朕……太多疑了,朕以后会相信你,只是希望伊儿别令朕再失望。朕希望的是坦诚相告,若有什么再瞒着朕,朕……不会再允许了!”
独孤冽下了好大的决心,终是将她揽入怀中。
想了一个多月,是时候下了决定。
他终是舍不得她,后宫佳丽上千,亦有和钟离伊气质相近的女子,就比如容妃,但她的身上还是缺少了一点灵气。
钟离伊轻然一笑,挣扎着离开他的怀中。
抬起水眸,见那俊逸脸庞上有着沉沉柔情,独孤冽的唇边微冽,绽着温柔的笑意。
他抱歉地道,“伊儿,你利用了朕,朕也利用过你,我们扯平了,以后,都得平起平坐,不要再欺骗朕了,可好?”
钟离伊心一动。
此言,对于她来说,很公正,也许别的女人听起来不舒服,可是这话儿,比起甜言蜜语来,还要甜得上千万倍啊!
是的,大家都曾利用过,如今,扯平了,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相爱了。
钟离伊终是笑笑,“蒙承皇上厚爱……奴婢如今乃为废后……一旦出宫,只怕招惹更多的是非,到时,皇上在似真似伪的证据前,皇上还会信奴婢么?”
独孤冽怔住。
这个问题,真的是一个问题。
若然有一天,有人列出很多指向了钟离伊的“真正”证据,连独孤冽也无法分得真伪,他,还会信任她么?
后宫也和朝廷一般,充满了血风腥雨,若然说大臣们为了谋权,那么女人们便为了谋宠。
是以,到时突然有不少的狂风暴雨,他的心中,是她重要还是证据重要?
是她重要还是皇权重要?
只要独孤冽的心中清楚。
“朕,信你……只要你真心待朕便可!”
独孤冽轻叹着,走前一步,拉着钟离伊到铺着柔软的破旧的床上坐下。
哪料二人一坐,破旧的床吱呀吱呀地动摇起来。
独孤冽脸色微尴尬,却仍然拉住钟离伊的手。
“瞧,你瘦了。”
二人初和好,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钟离伊默默地看着他,他遣走了关尚在,也是为了避免以后的矛盾。
当然,也害怕她和关尚在有什么更新的突破。
他,还是显得不太相信她的,然而刚刚那一番话,就足让她可以安心一些。
只要他给了自己的机会,那么,她就要珍惜。
钟离伊正欲说话,独孤冽的手指轻轻地滑到了她的唇边,拥她入怀,二人静默无言。
两个人很久不曾如此亲近过了。
独孤冽慢慢地抚着钟离伊那清瘦的脸庞,慢慢向下,抚到了钟离伊的小腹上,独孤冽那双黑瞳中的光芒变得更柔和,如同清晨时那些冉冉升起的朝阳之光。
钟离伊的大脑有些迷糊。
突然而至的幸福,来得太快,反而有些不真实,钟离伊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着独孤冽的久违的温柔。
“再过几日,朕安排好了,就接你出宫,你的脸色那么差,让朕传李御医……”
“不必了,女子有喜自然如此,不必劳烦太医。”钟离伊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她不想李御医走得太频繁,这样的话,很可能被人觉察了,到时极麻烦。
如今只有几个人得知她怀有皇嗣,李御医乃是独孤冽信任的御医,然而暗敌若有眼线,她这个秘密,大概也保守不了多久。
独孤冽眉头一蹙,“伊儿,你怎么可以如此倔强?”
钟离伊抬起螓首,那双泛着莹泽之光的眸子有着一抹复杂的光芒,“皇上,奴婢也只是防范于未然,若是被更多的人知道奴婢怀有皇嗣,只怕……”
独孤冽脸色一沉。
手紧了紧,他作为皇帝,竟然要让自己的女人担心着肚子里的孩子,然而千万年来,哪个后宫的女人不是如此?
“朕就是拼上这个江山皇权,也要保住朕的孩子!”
独孤冽冷冷地笑道。
皇权对于他来说,简直如衣袍一般,可弃可留。
他一直没有掌权的欲望,朝廷的大小事务,差不多皆由摄政王去处理,独孤冽觉得,自己是时候退位了。
从小一直活在权斗的阴影中,他厌恶了。
钟离伊定了定神,今日,无缘无故地感动了许多次。
正欲说话,钟离伊却觉得胃部一阵翻滚,“皇上,快放手……”
她惊叫起来,独孤冽明显没有防备,也明显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抱得她更紧。
钟离伊无奈,哇的一声……吐了独孤冽一身……
独孤冽几乎呆住了,看着自己那袭被吐脏了的龙袍,哭笑不得,二人静静地对望了几下,终于无声地笑了。
翌日,如妃早早就到了金陵殿中,定省过后,待众妃离开,如妃这才靠近太后。
“太后娘娘,臣妾有一事要向太后请教。”
如妃神色凝重,朝太后福了福身。
太后颔首,看起来她今天的精神亦不错,神采飞扬,笑盈盈地对如妃道,“如妃,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有话直说吧!”
如妃定了定神,扫了一眼太后的侍女,侍女会意,退出大殿,如妃这才轻声道,“太后娘娘,听说这几天……皇上一直有去冷宫看皇后,太后难道不觉得皇上要接皇后出宫了吗?”
太后怔了怔,这事儿她也听说了,不过摄政王提议她不要再管独孤冽的情事,她亦懒得再管了。
独孤冽如今不再是以前的他,懂得收入自如,任他妄意而为吧。若是如同五年前一般步步逼紧,事事插手,只会招惹来更重的厌恶。
太后再次绽出浅浅笑意,笑容恰似春风,“这是皇上的事,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太后别忘记了,皇后娘娘乃为昭国的敏仪皇后,昭国的细作啊!”
如妃听罢,急急地道。
她不想亲手去解决钟离伊,就是不想招惹独孤冽的恨。
而太后当独孤冽如手中宝,是以,她的确想借着太后之手除掉钟离伊。
可惜太后亦不是愚蠢之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如妃,哀家怎么做,哀家自然有分寸,你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想想如何讨得皇上欢心,这才是王道。你瞧贵妃和德妃,如今虽然身陷囹圄,然而皇上不动杀心,便是对她们的宠爱了。”
太后仍然笑得浅薄,然而那眼神,却有一抹寒光。
如妃心一惊,自知目的已被太后识破,有些脸红耳赤。
“太后娘娘难道不怕皇后乃昭国的细作?初明皇对瑖国已是虎视眈眈,太后……”
“如妃,够了!哀家说过了,哀家自有分寸,难道还要如妃亲自教哀家怎么去管理六宫吗?”太后顿时勃然大怒,冷冷地笑道。
如妃见太后脸有怒色,知她已动怒,亦不便多言,便匆忙告退。
挑衅太后不成,如妃也着急,她实是不想作出头鸟,可是又怕独孤冽将钟离伊接出冷宫,到时证明独孤冽更宠爱她,要下手更难了。
于是思量一番,如妃又匆忙朝临月殿而去。
贵妃虽然被禁足,但没有禁令其他人进入。
如妃到了临月殿,见贵妃无精打采地坐在榻上品茶,失宠了几天,禁足几天,独孤冽也没有来看过她,怎么能有精神呢。
只是见如妃淡笑着步入,贵妃脸色一冷,她对如妃也没多少好感,如今看她脸色,不正是来讽刺她的么?
“贵妃好闲情,不过臣妾亦是坦诚之人,臣妾有一个秘密,是全宫里极少人知道的,不知道贵妃姐姐可有兴趣?”行过礼后,如妃开门见山地道。
贵妃得知如妃为意后,不由得有些惊讶。
“秘密?这个深宫里,到处都是秘密,就如本宫无缘无故蒙上不白之冤,本宫如今还不明不白的呢!”贵妃冷冷一笑,上上下下地打量如妃。
这个后宫里,能嫁祸于她的,大概就德妃和如妃了。
皇后被打入冷宫,并且在后宫里还是最无权无势的,即使有皇上的宠,也不可能策划到这一出戏的。
她和众妃也没有什么来往,加上皇上也对她不屑,是以,倒也没惹什么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