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舞姬退下,独孤冽沉默地喝着酒用着膳,他很少和容妃说话,在众嫔妃前面,仍然是以前那个冷漠的高傲的王。
那闪闪繁光映出他那孤单的飘渺风颜,在一层柔和的黄色灯火下,俊逸得如此不真实。
那冷漠疏离的眼神,那沉静的眉宇间,令众嫔妃又爱又怕,然而,若能得到王的宠爱,她们亦愿意舍弃一切。
“皇上,能让臣妾跳上一舞吗?”
在有些冷清的大殿里,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独孤冽抬首而望,却见在座位的最后位,站起了一个素衣女子。
独孤冽对贤妃有印象,毕竟以前曾和钟离伊一直在一起的。
今晚的她,没有盛装,是在众多嫔妃中很特别的一个,不以盛装艳服来吸引人,的确让独孤冽有些好感。
或者,爱屋及乌,她曾是钟离伊的好姐妹吧?
“随便吧。”
独孤冽淡然地道,贤妃款款走出来,在众多嫉妒而又能杀死人的眼中,轻然起舞。
她得了钟离伊的真传。
故而,跳起来有几分钟离伊的韵味,虽然没有钟离伊那般熟练妙曼,但是比起之前的舞姬来,却又更引人入胜,如临幻境。
独孤冽怔了怔,仿佛想起了钟离伊的舞姿,那么妙曼飘渺。
一舞已完,独孤冽还是没有回神,怔怔地看着停了下来谢恩的贤妃。
“皇上,臣妾献丑了,其实臣妾一直感恩皇后亲手将仙衣舞教于臣妾,皇后没有嫌弃臣妾笨手笨脚,反而用心教导,臣妾恳请皇上赐臣妾去见皇后一面!”
贤妃大胆地道,独孤冽冷漠一笑。
原来这个女人,想去见钟离伊。
不过,她是真心见钟离伊,还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朕,允了。”
独孤冽淡淡地道。
众嫔妃脸色微微一变,皇上最近好象和女人亲近多了,再也不如以前的排斥,看来她们都有机会上位呢!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好了许多,嫔妃们有说有笑,亦不如之前的压抑了。
冷宫中,阴风阵阵。
虽然是四月初夏,外面亦是热气滚滚,可是冷宫却不同。
冷宫的附近,毕竟有参天古树,又处于后山前面,地位置偏低,是以,比起后宫的殿宇来,要凉得多。
虽然偶然有几天天气回南,潮湿,不过大部分皆为清爽而阴凉的气温。
“主子,皇上上次来,真的没有对主子作出保证,什么时候能出冷宫吗?”
云香憋得闷,皇上来看了钟离伊已有四五天了,可是还没有接到出冷宫的圣旨。
钟离伊浅浅一笑,“皇上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有些事是急不来的。”
“主子难道不紧张?今天可是皇上册妃的日子……只怕皇上有了新人,忘记主子了。”
云香撇撇嘴,实是为钟离伊深深担忧。
现在的主子不能踏出冷宫,也没一个人来接应什么的,想出冷宫,只能看皇上的脸色了。
钟离伊神色淡淡,实是看不出是忧是喜。
云香不住摇首轻叹,主子又变得无所谓了,她还真怀疑前段时间无比积极去恳求独孤冽给一个机会的主子,不是现在的她。
“要来则来,要去则去,人神无法留之,我还要强求什么呢?云香,你在后宫里住着,难道不觉得是活着才是最大的幸福吗?”
钟离伊声音有些冷,云香怔了怔,好久才悟出这话的意思。
是啊,在嗜血深宫里,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夜色实是浓烈,然而,合意宫那边,乐声飘散在风中,送到冷宫这边来,已成为了零散的音符。
铛!
一声轻响,钟离伊一怔,和云香对望了一眼。
她们是不是听错了?在这夜色中的冷宫里,怎么会有像踢门的声音?
冷宫的铁门反锁着的,是以,钟离伊不能踏出一步。
“主子……奴婢好象听到有人踢门了。”
钟离伊脸色沉了沉,聆耳倾听,除了风声,那些断断续续的乐声,果然又再“铛”的一声清楚地传来。
这一次,很清楚,不像幻听。
“主子,您在这里,让奴婢去瞧瞧是谁。”
云香有些惊慌,低声地道。
钟离伊颔首,想了想,还是抓住了云香的手,“云香,不必了,本宫有一种不安,只怕今晚……”
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在这里虽然寂寞,幸而那小太监也很精灵,倒将一些手上的功夫儿,如刺绣史书等等都给钟离伊送来。
其实钟离伊亦明白,都是独孤冽的意思。
云香拧拧眉,秀眉间笼上了一层忧虑之色。
又铛的一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清晰而令人惊心。
的确,是有人在外面踢门,好大的胆子!
会是谁呢?
钟离伊和云香对望一眼,甚是不安。
如果说独孤冽让钟离伊于冷宫中保身,可是若是有刺客硬闯,估计也难逃一死吧?
外面的踢门声还在继续。
那人还真的极怪异,若真是刺客,为什么不直接冲进来不过亦很会选日子,专门选了众人于合意宫用膳之夜。
并且这是册妃之日,众人乐也融融,估计也没有人注意到冷宫这边。
“云香,那个人极是奇怪,本宫出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不,主子,云香陪您一起去!”云香脸色微微发白,她真害怕今晚会发生什么,而皇上的人又不在这里。
钟离伊颔首,主仆二人一起出去,也好有个照应。
二人轻然朝外而去,走出内殿大门,但见外面夜色深深,冷宫里面只有内殿有蜡烛可点,其他的都没有灯火,然而月光如水沙倾泄,似雾似纱似真似幻,借着月光,她们终于站到了冷宫那生满了锈的铁门前!
那前面的木门打开着,能一眼看到外面的情景。
两个蒙面黑衣人,冷冷地立在那里,看着里面的钟离伊和云香,他们持着剑,双目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这是刺客吗?
钟离伊和云香退了一步,看着两个不善的来者,他们的装束的确像刺客,但是他们的行为又有点不像。
如果目的是杀死钟离伊,那么他们大可从大树边攀爬进冷宫,不必如此张扬地踢铁门。
他们,并不是来杀钟离伊的。
至少,钟离伊这样认为。
哪料,那两名刺客对望一眼,“她就是皇后,我们要杀的人。”
“嗯,你爬直铁门,我放风。”
说罢,其中一个黑衣人将剑收回,一下子攀爬上了铁门。
云香脸色大变,拉住钟离伊急声叫道,“娘娘,快跑!”
跑?跑哪里去,这里可是冷宫,铁门上锁,就连一个狗洞都没有,处处为险境,钟离伊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否则,还有什么法子呢?
那黑衣人很快就爬进来,钟离伊立在那里,不闪不避,“这位大侠,本宫就快要命葬你手,但可否让本宫死得明白一点,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明显也是缺一根神经,毕竟钟离伊看这二人的行为,不像正常的刺客。
他们喧宾夺主,看起来是来杀她的,但是,却又另有目的吧?
“哼,在下没必要告诉你!”
那人居然也不傻,嗖的一声拨出剑,朝钟离伊走来。
“娘娘快走!”云香急得冷汗直冒,钟离伊冷笑,“杀了本宫,你也是死路一条。本宫在皇上心中是什么地位,相信你们也很清楚。”
那人一听,顿了顿。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虽然被打入冷宫,但吃得好穿得好,无忧无虑的,是路人都看得明白皇上只是以表面形式冷落皇后娘娘,但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她而已。
虽然这种保护的方法有些“独特”,实是让人不解,皇上要保护皇后,大可以不用废后自然,他们并不知道有更复杂的原因。
“破七,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那贱女人杀了?”
外面的黑衣人见里面的杀手犹豫着,不由得大叫起来。
刺客回过神,拨剑刺来,哪料风声中嗖然的一声,一支银箭直刺黑衣人的手臂,刺客惨呼,扔剑欲逃,在一侧的大榕树上立刻跃下了四个黑衣男子。
他们亦同样的黑行装,只是明显冲着刺客而来。
钟离伊额头冷汗涔涔,不要以为她不怕,她是怕的,只是这些后来赶来的黑衣人,又仿佛在她的意料之中。
独孤冽,是不可能放任她在这里,任人宰割的。
中箭的刺客见行刺不成反被擒,狠心一横,咬舌自尽。
外面的刺客见事情败露,慌忙逃离,外面亦有两个暗卫直追其后。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见黑衣人自尽,四个暗卫这才朝钟离伊问安。
钟离伊拂去额头前的冷汗,轻轻摇首,她不必问太多,心里早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皇后娘娘无事,臣等先行告退。”
他们说罢,极有秩序地退下,他们身手了得,攀树离开,十分快捷。
“娘娘,好险!不过奴婢一早就料到皇上一定会派人保护我们的。”
云香舒了一口气,钟离伊却愣愣地立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那两名刺客,根本就是无心杀她,因为他们的行动,一点也不像杀手。
杀手杀人,干净利落,不受任何语言的诱惑,更不会犹豫不决。
刚刚那个杀手,看起来像第一次杀人的刺客,胆怯,犹豫。
但是,若是有心杀她,那个幕后人绝对不会雇佣这种杀手来行事的,毕竟这种人绝对只是败事有余。
“娘娘,您在想什么呀?快进殿里吧,夜里的风有些凉,娘娘受惊了,奴婢给你泡一杯参茶给您压惊吧!”
云香手心满是冷汗,钟离伊颔首,若有所思地走入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