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身边,暂时看不到容妃的身影,但她知道,一直以来,是容妃陪伴着独孤冽。
她的地位,被别的女人占去了
她的努力,她的卑微,是不是在独孤冽的眼中,成为了一种很平常的反应而已?
见钟离伊不喜不悲,独孤冽有些奇怪,伸手握住她的纤手。
“多日不见,皇后忘记朕了?”
独孤冽心中泛起一股苦涩之意,这女人,反正很冷傲,木讷,一如初见。
钟离伊淡淡地抽回了后,“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别忘记了,奴婢不再是皇后了。”
她象征性地福福身,语气平淡。
也许,等待了很久,一个人的心便会冷下来,所有的希望变成失望之际,不管以后有什么,都变不成惊喜了。
独孤冽轻叹一声,默默地凝望着钟离伊那张有着淡淡疲倦之意的脸。
一个月来,他都在想她,可是又怀疑着她,在如此矛盾的情况下,他忍住了来见她的欲望。
他在挣扎,犹豫,又得提防着其他臣子女人,感觉都几乎心力交瘁了。
终夜不晚,第三晚不眠夜,终是步入冷宫,来见这个一个月不见的女人。
“一个月不见,皇后,你冷漠了。”
独孤冽的口气也是淡淡的,没有关怀,也没有温柔。
钟离伊浅浅一笑,唇边尽是讽刺的弧度。
“皇上难道一直想着奴婢跪在地上求恩宠吗?奴婢之前放下所有尊严,就是为了得到皇上的信任和原谅。既然皇上到现在还不信任奴婢,奴婢又何必浪费时间和心血呢?”
钟离伊口气亦是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独孤冽蓦然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钟离伊。
“你怎么知道朕信不过你?”
钟离伊略有恼怒,“皇上的心,奴婢不明白吗?至少奴婢和皇上同床共枕,差不多四个月之久,若奴婢还是不了解皇上,那未必太失败了。”
独孤冽冷笑,“果然是冰雪聪明的昭国皇后。”
短短的一句话,刺得钟离伊的心蓦然一痛。
她真的不屑当皇后,不屑当昭国的皇后。
在独孤冽身边,有没有后位,对于她而言亦不重要。
她要的是,一个爱她信任她的男人,尽管他会去宠幸其他女人,钟离伊也忍了。
可是,他不但不相信她,还赐个贱后之名。
好吧,她不怕名声有损,她要的还是他的温柔,他的爱,可是如今,他淡淡的眼神,淡淡的口气,以及刚刚讽刺的那一句话。
为何,让她感觉到他如此遥远?
她亦明白,一个男人信不信任自己,爱不爱自己,不是放下尊严求来的,她初涉爱河,如今终是明白了。
求不得,爱不得,是一种痛苦,更痛苦的是,看似爱,却又不断伤害。
钟离伊扭过头,不去看独孤冽。
独孤冽一阵恼火,再次坐了下来,用力将钟离伊的手腕一扯,钟离伊没有任何防备,整个身子被按入了他的怀中。
独孤冽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钟离伊。
二人的气息,缓缓地贴在一起。
许久,都不曾那么亲近了。
“朕……想信你,可是你却和关尚在眉来眼去朕想信你,可是你曾经设计,令朕去怀疑楚商凌,分裂了二国关系……朕想信你,可是你太令朕失望了。”
独孤冽冷冷地道,和他的口气不符的,那双手加重了力道,仿佛怕钟离伊离开一般。
钟离伊心一紧,他在介意着她的曾经。
可是帝王本多疑,加上有一个周露儿,她能理解。
只是,那么久以来的希望,落成了失望,她的爱还能期待多久,燃烧多久?
“你真是一个令朕矛盾痛苦的小妖精……你有喜的事,朕没有告知他人,不管如何,朕也要保全朕的血脉。”
独孤冽的声音缓慢有力,敲打在钟离伊的耳膜上,不知道为何,她的心又升起了一些希望。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着有他的空气。
“若是有一天,你背叛了朕,朕还有一个孩子在身边,朕一不高兴,就虐他她,因为他她身上流着你的血。”
独孤冽冷冷地笑道,钟离伊一惊,猛然抬头,看着充满了戾气的那双墨瞳。
独孤冽看到那双亮亮的水眸,一下子黯然下去。
他只是随意说一句,扪心自问,说到底他不是不会舍得去虐待她为他生下的孩子。
“皇上冷血无情,奴婢总算是见识了。”
钟离伊亦是冷冷地笑起来,欲推开独孤冽,哪料他越抱越紧。
“你厌恶朕?”独孤冽有些难过,冷冷地问道。
他废后,一方面,是为了打压那些蠢蠢欲动的老臣子另一方面,或者也是考验她的真心,更有其他原因,保全她,却又怕更深爱,亦怕伤害……原因复杂又多得说不清。
他爱她,却又害怕着再次被欺骗。
他欲让自己将那份爱在心中割离,没料到在承受着无数痛苦中,他还是割舍不了。
钟离伊虽然身子窝在他的怀中,然而那表情却冷冷的,傲然,疏离,如初见之后的冷漠。
“皇上是九五至尊,奴婢怎么敢呢?”
钟离伊不挣扎,只是冷静地看着他的墨瞳。
心却收缩地疼痛,不可言说的悲伤,如同那墨汁一样的夜色,差点让她迷失在独孤冽那双恼火又悲愤的墨瞳中。
独孤冽看着怀中那么冷傲的女人,是悲是喜,道不清说不明,他就如一迷路的孩子,然而能抓住眼前的温柔和温暖,他也只能努力地去抓住。
独孤冽冷笑,倔强地扳过她的身子。
钟离伊的脸更爆红,“别……伤了胎儿,皇上难道没问过御医么?女子有喜,头三月不得……同房!”
独孤冽怔住,这才尴尬地放开了钟离伊,他蓦然起身,钟离伊差点儿跌在床榻上。
幸好,他伸出手,一把拉住她。
二人紧紧握着手,对望。
黑夜无声流淌而过,时间飞逝,四更的鼓,打响了。
宫中左侧的破旧帐幔在夜风吹拂下轻然飘起,四月的深夜,还有着淡淡的凉意。
“你……没摔着吧?”独孤冽开口了,仍然是淡淡的口气。
两个人仿佛有了隔阂,钟离伊的心却还是一暖,“奴婢没事。”
独孤冽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榻上,站在床榻边看着钟离伊,那双有若星辰的墨瞳,流淌着瞬间的温柔。
只是,一下子又变回了之前的冷漠。
“安心养胎,朕回去了。对了……朕过几天,纳容妃为贵妃。”
独孤冽突然补了一句。
钟离伊怔住,册容妃为贵妃,也就是说,她如今可是六宫之首了。
这又有什么呢?她反正不屑那些名分,只要独孤冽对她好,那就行了。
“奴婢恭喜皇上。”
独孤冽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钟离伊望着那黑色的在烛光中显得孤单无比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冲动。
“皇上今晚……是来看奴婢,还是想看看奴婢的肚子中的孩子?”
此言一出,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太乱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看?他虽然看了几眼,但摸也没摸着呢。
独孤冽顿住身子,冷然一笑,“为了朕的骨肉。”
他扔下短短的一句,大步地消失在钟离伊的视野中。
钟离伊原本有一些喜悦的心,一下子跌入深渊之中。她早就得料到,独孤冽并不是很相信她,并且是借她之手,去除掉那些暗中动乱的臣子而已,但是她之前的努力,的确是真心的。
她勇敢,执着,同时也可以说是她配合他演一场戏,虽然知道他并不是真心厌恶她,然而看到他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她真的很难过。
只是皇宫中敌暗我明,独孤冽能防范的,又有多少?再且,她亦一直相信,他如此废后,当然也有其他原因。
至于其他原因,她不想去想了。
独孤冽一直以来,都让人捉摸不定,宛如一朵飘忽的云,时西时东,猜测,追随,爱着,都让她心力交瘁。
如今她想的是,先保全胎儿和自己的安全,那就够了。
若然有人想伤害她的孩子,别怪她,心狠手辣。
独孤冽,在宫里到底过得怎么样,宠幸什么女人,她不想再想了。
不过,后宫中的日子,真的不会太平了,即使她入了冷宫又如何呢?总有一天风雨会来临的。
从冷宫里出来,李略正立在前面,垂首恭敬地等候着他。
独孤冽安静地朝前面走去,月光如水,有如柔纱一般将这冷宫四周笼罩着,光芒银白,似雾非雾。
“皇上,臣斗胆一问,皇上知道臣在想些什么吗?”
李略跟在后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和独孤冽一起成长起来的李略,早就被独孤冽视为知己了。
平时呢,有什么话,他都敢于问,敢于说。
如今倒突然如此客气,倒让独孤冽有些好奇。
他回首,随意地扫了李略一眼,见他表情非常平静,是以往的木讷呆板样,“朕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李略轻笑,“皇上说的是,是以,有一些话必须要说出来,别人才会明白。臣在想,皇后娘娘现在一定猜得很辛苦,皇上是为了她好,不让皇后娘娘多虑,但是不虑这面,又虑那面,还不如明明白白……”
独孤冽瞪了他一眼,“李略,你太多嘴了。”
“皇上忍得不痛苦吗?如今如妃亦知道了皇后娘娘的身份,就连太后也知道了,虽然没有传开去……但是将娘娘放置于冷宫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并且……那么阴暗潮湿的地方,只怕会影响到皇上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