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瑨,今天是我到牌楼街派出所参加工作的第三周。
父亲从部队转业回地方后就加入了公安队伍,虽然工作了十几年后脱下了警服,调入政府机关工作,但公安情结估计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被磨灭掉了,所以我报考大学的时候,父亲就极力游说我报公安大学的公安管理学专业。
我属于开窍晚的那种类型,高三那会儿,什么叫职业规划、什么叫专业定终生,一概不知,只知道做完功课就和同样不知高三为何物的兄弟去打球。所以,上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都无所谓,索性成绩还不错,除了特别热门的学校和专业,拿下录取通知书还是手到擒来的。
四年的大学生活很快就过去了,除了顺利拿到毕业证之外,我还收获了今年优秀毕业生的荣誉,本来可以直接进部机关或直辖市市局的,但父亲觉得机关兵很容易养出机关病,我应该和他一样先在基层单位磨炼一下,竟然托关系把我逆向运作到了这个城郊乡结合部的牌楼街派出所。
牌楼街派出所的辖区面积很大,辖区内有商业区、居民社区、待拆迁的棚户区,而且还有一个正处在征地筹建阶段的大型游乐场,绝对是个“锻炼”人的绝佳场所。
牌楼街派出所的正式警员、协警和合同制人员感觉有三十多个人了,因为刚来还不太熟悉环境,这个数字也是这两周在所里轮科时大致估计的。
所长姓田,一位扎根在基层二十几年的“老民警”,第一天报道的时候他似乎对我在大学时的履历了解的很清楚,对我的公安管理专业成绩也赞不绝口,说现在的警察越来越专业了,我这么棒的年轻人没有选择诸如给大领导写发言稿、或给他们编纂各种紧箍咒般管理制度的机关笔杆子工作,真是让他十分欣慰。
我并没有落入人生中的第一位领导恭维话的捧杀陷阱,似乎田所已经认定我可能就是来镀金的,所以我在心里暗下决心,虽然我并没有想好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发展,也不像有的同学那样——从一入学就抱有扫除一切罪恶,誓保一方平安的伟大理想,但是既然成为了一名基层民警,那就要做出样子来给新战友们、给妈爸和认识我的人看一看我的正真实力。
田所随即对我暗自发下的誓言给予了迎头一击,他说:“你的专业是公安管理,毕业论文又是警力配置统筹管理,那就让物证档案室的老郝带你吧,希望你能安心工作,先在各个部门转一转科,了解一下所里各部门的职责,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是你在课本上学不到的。好好干!小伙子,我看好你。”
在开始所里的轮科之前,我先去拜见了我的师傅。老郝其实并不老,四十岁刚出头,中等个头,微胖的身材,面色黝黑,就算一个人坐在那里整理勤务的时候,脸上也是笑眯眯的,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这与我来所里实习之前想象的由一位各种探案小说里描写的元气十足的干将带我叱咤风云的场景相去甚远,一位能带徒弟的老警官怎么也得是《重案六组》里大曾的那个形象才对,不过郝警官有一点比电视里的大曾强,就是他的头发真是又黑又浓密,无不透露出他是一位无忧无虑的佛系警察。
很快我就和我的这位师傅混熟了,他从一所工科大学毕业后,通过社招进了牌坊街派出所,虽没有立下惊天的战功,但二十年间也兢兢业业,对所里的各项业务都很熟悉,所以我在转科的时候遇到了问题,也很愿意去找他咨询、请教。
老郝这个称谓纵然不是我能叫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用“郝师傅”这个尊号称呼他了,郝师傅也习惯喊我“瑨子”,一来二去,所里其他人也同样亲切地称呼我为瑨子了。
前一周刚刚结束了在治安科的轮岗,也没赶上什么扫黄打非的行动,少了和同学吹牛八卦的资本。一大早刚刚到所里,我正在一边和风轻云淡的郝师傅聊着他负责的物证室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一边等待分配要去转的科室的时候,负责社区的路副所长突然推门闯了进来。
路副所长倒是和大曾的形象很像,三十出头,身材高大,办事麻利,好像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头。
“瑨子!快跟我走,刚接到群众报警,谛景小区出案子了,小区景观水池发现一具溺毙的男尸,田所叫我喊上你,一起出现场。”
我心里一阵激动,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戴好,跟着路所向门外走去。此时郝师傅的脸色也略微一沉,很显然,辖区内的非正常死亡事件也并不多,他向我挥挥手,示意我赶快跟路所出警,同时还不忘嘱咐一句:“多看,少说话,注意安全!”我冲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赶到门口,所里的两辆警车已经发动,我跟着路所跳上了一辆SUV的后座。一米七六的我身手一向很敏捷,在学校的体能训练中随算不上数一数二,但不论是什么科目总是能名列前三,绝不偏项,也不拔尖,中庸之道拿捏得稳稳的。
我们上车之后,两辆警车立即鸣响警报,刷地驶出了派出所大门。
在车上路所向我介绍了报警电话的大致内容,拨打报警电话的是谛景小区的保安队长,物业规定接班保安在换岗前,需要两个一组在小区内先进行一次巡检,然后再替换下各个岗位的前一班保安。发现尸体的两个保安准备在早8点与前一班次的保安换岗,就在上岗前巡检到小区景观湖的时候,突然发现水中趴着一个人,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人拉上来之后,急忙拨打了急救中心电话,急救中心的人很快就到了,当时就判断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根据规范例行公事地做了一番抢救动作后,宣布已经死亡。两个保安也吓坏了,等保安队长赶到之后,才由保安队长报了警。
“现在咱们先进驻现场进行现场的保护,防止现场环境被看热闹的居民破坏,然后协助区局过来的技术人员勘验现场,寻访群众获取线索,咱们介入得越早,证据固定的越多,就离事实的真相越近。”路所边焦急地指挥司机老范超车,边对我介绍着。
随着距离谛景小区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得更快了,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现场。
它来了,它来了,命案现场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