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茵终于哭累了，一时昏过去了。

皇上将其抱到养心殿床榻上，握着她的手，不错眼珠地看着她，他害怕自己一个转脸儿，她便又不见了。

此时，花正茂来回话，他也顾不得避讳，直接将人请进了内室，他倒也不怕会乱醒容茵，因为他早已在屋子里点了安神香，加之这一日的颠簸和适才的悲伤，容茵此时睡得很沉。

花正茂即便心里记挂着娘娘，一双眼睛却不敢随意乱看，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皇上，打扫皇极殿的人来回话，刺杀娘娘的人乃皇贵妃假扮的小太监。微臣即刻捉拿了皇贵妃宫里的人，她的大宫女青鸾已经交代了，这是青鸾的口供。”

花正茂举着口供等了一阵子，不见皇上接过去，终于忍不住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只见皇上落了床帏，他的头和半边身子在床帏里面，半边身子在床帏的外面。

花正茂心里泛起股酸意，看一眼又如何，这么小气！

皇上没空看口供，他只得收回手，接着回禀：“皇上，据青鸾交代，皇贵妃知道丹阳王要篡位，便假扮成随身的太监，想着伺机除掉他。可是后来皇后娘娘出现了，皇贵妃深爱着皇上，一直以来心里的执念就是除掉皇后娘娘，坐上皇后的位子，可以跟皇上双宿双飞。当时她看到皇后娘娘出现后，皇上为了娘娘竟然连造反的乱臣贼子都可以放过，皇贵妃受到刺激，所以才不管不顾地刺杀娘娘。”

皇上的眼神暗沉下来，是啊，宫里的女人几乎都爱“朕”，可是她们都不是爱他这个人！

“哼！贾云华就是这所有阴谋背后的一条大蛇！”

“皇上英明，果然料事如神！”

花正茂接着说，“皇贵妃确是其中的一条大蛇，李在珍背后的人就是她，是她操控李在珍做下一系列的罪行，从造谣《敝笱》开始，买凶杀人，挑唆淑妃行巫蛊陷害娘娘，避暑别苑刺杀皇上，害娘娘落胎，都是她在宫里操控，到最后她还指使李在珍去冷宫毒害娘娘，好在那时候娘娘已经消失了，没有害成。只是娘娘消失，皇上必然要彻查，皇贵妃为了掩藏自己，用一盘雪梨告诉李在珍‘可以离去了’，李在珍这才阖宫都服毒自杀，所用毒药就是皇贵妃当日给她要害娘娘的药。”

皇上听到这里，突然又惊出一身冷汗，前面的那些事情，他都料到了，只是最后这次……

此时皇上再次感谢凌昂将容茵劫走了，不然他的茵儿早就命丧这个毒妇手里了。

皇上的一颗头终于从帷帐里退出来，只是那只手还牢牢在帷帐里握着容茵的手，花正茂不知道的是，那双有力的手，此时正微微颤抖着。

“那李在珍果然是为了她的未婚夫而为贾氏卖命的吗？”

“据青鸾交代，是这样的，一开始李在珍是为了得到大周的造船图，便投靠了皇贵妃，投名状便是自己做掉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皇上突然想到皇宫里没有养住的那些孩子，梁西宁受人挑唆，自食蛊虫，最终一尸两命，虽则惨，可也咎由自取。

可是户才人也是一尸两命！

皇上突然森然问：“户才人一尸两命也是她挑唆的贵妃？”当时贵妃可是跟她最要好的。

“没错，当时皇贵妃抓住贵妃想要孩子却不得的嫉妒心，言语暗示贵妃可以杀母留子，结果却被人换了药，成了一尸两命。”

皇上双眼闭上双眼，复又想到容茵掉的孩子，他和容茵的孩子——心里一阵紧缩，再也绷不住，猝然睁开双眼，几乎要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果然都是蛇蝎心肠。”

皇上突然害怕这些污糟事污染了容茵的梦，回头看了看人睡得安稳，便站起来掖好了帷帐，抬脚便走出了寝室到了次间南窗榻上坐了。

花正茂回头看了眼掩得严丝合缝的床帏，随后紧跟着出了寝室。

“皇上，这皇贵妃不单是李在珍的幕后指使，她还跟丹阳王勾结在一起，丹阳王便是第二条大蛇。”

花正茂看看皇上，“皇上，您似乎并不感到诧异。”

皇上的脸色已经恢复一贯的冷静，只是语气仍是冷得透骨，“这些事情只凭着贾云华和李在珍是做不成的，宫外必须要有人，而且此人还要能量巨大才行。”

“可是，当时的贾首辅能量也惊人呀，就是现在他在朝中还多得是门生呢。”

“贾泰生一生都在朝堂上争权夺利，他绝不会动后宫里的孩子，即便是为贾氏也不会。”

“那他就一点没有皇贵妃出力？”

“力自然是出了，那些朝堂上的请愿，谁能一呼百应呢？不过，当时他应该还不知道贾云华的这些手段，为了将贾云华推上皇位，所以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花正茂从心里敬服皇上，其实这些人的原形早在皇上眼里无所遁形了吧。

“皇上，您如何知道这些都是丹阳王所为？”

“不是花少卿告诉朕他学了昆曲儿逗皇后开心吗？”

“皇上从那时就怀疑他了？”

“是啊，查到他经常去南方，在南方学会了昆曲儿，还在南方跟白莲教有了联系，所以，他才能将白莲教引到京城，设计其进宫刺杀朕；皇贵妃作为内应，行苦肉计迷惑朕，而李在珍却下了狠手除去容茵肚子里的孩子。”

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查出来他为何会跟白莲教扯上联系，直到看到韦荣琰从湘地送回的奏折才明白。

韦荣琰将几座县城攻下来后，捉了白莲教了俘虏，审问出一些内部的消息，即刻写了奏折送回来，那时他还在回京的路上。

原来，白莲教总教主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最早也是唱昆曲儿的，后来托了关系花了大价钱从窑子里赎回一个官妓，二人成了亲，对外说是娶了一个寡妇，老教主去世之后将总教主之位传给了这个官妓。

而这个官妓就是当年凌昂母舅家二表姐高蓓，当时高家参与废太子的逼宫谋反，事破后，被先帝下旨抄家，男子全部斩首，女子没入官妓。

高蓓成了白莲教的总教主之后，就辗转找到凌昂，表姐弟相认，从此凌昂便成了白莲教的主子，教里的人大多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主子，是京里的高官，却不知道是谁。

这次高蓓却正好被俘虏，韦荣琰一眼便认出来了。

这高家的姑娘，从凌昂的母妃开始到高蓓，终于携手将凌昂送上了黄泉路，她们地底下相聚，是不是也会悔不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