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泉起身,背过身环视周遭围着的众人,竟是只看了一遍就已经把项戎所写内容全记了下来,随后清朗的声音缓缓流出。
“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读到诗的最后两句,他又再次回身拱手向项戎行了一礼,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语落,摊子附近的人俱是不再出声,周遭形成一种静谧的氛围和春水巷别处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众人回想起了几年前。
西戎国国人普遍生的高大健壮,国中军队武力强大,是北漠几个国家中军事实力最强盛的国家。
十几年前,更是把北漠实力排名第三的郑国吞并,实力更进一步。
五年前西戎国不出意料的兵峰直至大玄国而来,一入关,便所向披靡,一路平推势不可挡,一时间山河破碎,尸横遍野。
那时的赵清泉还小,一个总角小儿哪懂什么国家兴亡?
只是麻木的被父亲牵着和众人一起登上集水镇最高的城楼,目送着身披甲胄的二叔领兵走远。
直到黑压压的兵将消失到暮色中时,赵清泉当时最先想到的却是。
“二叔没有穿那件平常授课时常穿的素白长袍。”
蓟北城一战,天崩地裂,西戎国退兵了,只给大玄国留下一片疮痍满目的山河。
归燕无巢,百姓流离。
所以当周围的人听到赵清泉朗声背出的诗篇时,多是感同身受,心中一片戚戚。
杨老头不认字没上过学,确是能听懂项戎的诗,项戎看他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竟是双眼生出泪光。
环顾四周之人俱是被杜诗圣的诗感染,项戎不想作欺世盗名之徒,朝四方拱手澄清说道。
“此诗非在下所作,是在下故乡的一位诗学大家的佳作,今日只是抄录出来借以展示本人的笔法而已,各位切不要误会。”
项戎的声音如清风拂过让众人从悲绪中走出。
赵清泉回神听到项戎的话,信了几分,确实这首诗要是没有切身的经历是万万作不出来的,于是着急上前询问。
“不知先生家乡在哪?此诗是哪位大家所作?学生必要前往拜访学习一番。”
他脸上一片虔诚,双眼冒光,自等着项戎作答,搞得项戎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只能编个假话糊弄。
“这位先生不为俗名,早已隐居山林,就连在下都不知其去向何方。”
“不可能,从诗中明显能体会到作诗之人的积极入世之心,又怎么可能会选择遁入山林哪?面前之人所言不真。”
赵清泉正准备把心中所想疑问道出,转念又猜测到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作诗之人就是眼前这位先生?”
赵清泉再看了一眼书贴,心中愈发笃定作诗者就是项戎。
因为字帖上这种超脱现有所有章法的字体,绝不是一位年纪不大的青年所能开创出的。
他灵光一闪的心中臆测:“莫非眼前这位先生是隐士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