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病。”
苏晔坐在台阶上,气喘吁吁的盯着云瑶。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云瑶看着他一脸狼狈,终于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她真是太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回想起苏晔被关在屋子里的惨叫,她就由内而外的感觉到……爽快。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被两个姑娘吓成这样。”云瑶笑够了,转头盯着他,打心眼里觉得苏晔难成大气:“怪不得公上要整日里跟着你,怕你出什么危险,冥凌教教主的武功,你连皮毛都没学会吧。”
“你还挖苦我?”苏晔瞪大了眼睛,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你把我关在了里面你还挖苦我?你看看……”
他抖了抖被撕破的袖子:“我都这样了你还挖苦我?”
云瑶也的确是觉得自己笑得声音有点儿大,抿嘴收了笑:“我不过是逗你玩儿罢了,你能喂我吃假药,我就不能报复一下吗?”
这都……苏晔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都一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这么记仇。”
云瑶一愣,仔细一想,还真是一年前的事儿了,时间过得飞快,特别是在苏晔身边,总是被各种事情忙的团团转,一转眼,他们就认识一年了。
这个时间不短,但若是对两个人来讲,能成为交心的朋友,也实属难得,她有些感慨,就没有接苏晔的话。
苏晔也想到了这些,只是他和云瑶的感怀,完全不同。
两个人并肩坐在月下,谁也睡不着,谁也不说话。
良久,云瑶深吸了一口午夜清爽的空气:“说来也是很奇怪,我总是反复告诉自己,是一个闺阁女儿,要遵礼教,懂礼数。可一遇到事情,就忘到脑袋后面去了……”
想起两个人之前的一些争执,云瑶问苏晔:“我是不是有点儿……不善良?”
“你的行事作风。”苏晔伸出手,貌似掐了个剑诀:“一向以暴制暴。”
“以暴制暴……”云瑶喃喃的重复了一句,苦笑出来,这个形容还真是挺贴切的:“只可惜,过去的许多事我都忘记了,大约,我以前就不是个静雅的姑娘吧。”
听到云瑶提起从前,苏晔悠然一笑:“这世间对女子教条甚多,特别是我朝,不比前朝民风开放,但你足智多谋,出手果断,若生为男子,恐怕老三和老五,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男子不男子的,也不重要。”苏晔的夸奖,云瑶照单全收,她看向苏晔,眼眸中些许锐利:“我既是东宫的人,自然竭尽全力。”
她这短短的一句话,暗示了苏晔许多东西,苏晔听的很明白:“我不是个合适的人,你若有鸿鹄大志,只怕我会耽误了你。”
这话说的云瑶心里有些生气,她并不是强迫苏晔什么,只是她觉得,苏晔在对自己的认识上,有很多妄自菲薄:“从我入宫第一日起,你就跟我说过,你志不在此,能保命最好。可这些时日过去了,我觉得,你不是没有奋力一搏的可能……”
“对,没错。”苏晔承认云瑶说的没问题,但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但是我不想。”
不想……云瑶垂下头,低低的笑起来,这话说出去,只能让人觉得太矫情了:“麟州云府,我有个姐姐,叫云浅,我极少能见到她,有一次,麟州许多官员的女儿来我家给我祖母贺寿,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围着花草,这个说喜爱兰花,那个说喜爱腊梅。”
“我姐姐嗤之以鼻,说这些清雅高洁的女孩儿们,哪件衣服上没有牡丹杜鹃,怎么说起喜爱,偏就觉得俗气了。”云瑶画风一转,指向苏晔:“谁不向往万人之上,怎么就俗气了。”
苏晔没有想到,这件事在云瑶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理解的:“所以你觉得,我的不争,是装清高?只是嘴上说说?”
“那倒不是。”云瑶摇摇头:“我觉得,你是觉得自己挣不到,索性就放弃了,像那群压不住牡丹的年轻姑娘,自觉配不上,便说牡丹如何俗气。”
苏晔没有在说话,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给云瑶解释自己的想法,只能沉默。
云瑶察觉到苏晔的眼神里夹杂着丝丝的落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说的过分了,但依照二人的关系,苏晔不是应承不了她这几句话的:“你是觉得,我不理解你?”
“不算吧。”苏晔勉强笑了一下,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他有很多的难言之隐说不出口,满心的愧疚,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了:“你说的,也不是不对,我是争不到,这样高的位置,奋力强求,必然脚下森森白骨,我不愿看到这些。”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扬眉:“我做过正经的太子,知道那种感觉,皇帝位,大抵也是一样的,阿瑶,你看陛下开心吗?”
“他的一怒一喜,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而非真正的,你希望,有一天,看到那样的我?”他抬起手,指着远处的黑暗,仿若那里已成森然威严的仪合殿:“就坐在那里,听着文武大臣希望我听见的,看见后宫嫔妃希望我看见的,治下的百姓疾苦,勾心斗角,明明知道他们就在那儿,但还是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冷笑起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我自知没有那样强大的心,所以,做不了那样高的位置,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逍遥快活,什么家国大义,都不要压在我的肩膀上,我活,便是我活,而不必求百姓喜乐,我死,便是我一人死,而不必是家亡国破。”
“这样的担子,我想放下了。”苏晔说道这里,眼眶微微红起来,他希望他的阿瑶能明白他,这是他最不堪的一面了:“我放过权势富贵,也希望它能放过我。”
听了这么多,云瑶才终于明白这么长时间压在苏晔心底的那块大石头究竟是什么,她别无他话,只能给他一句安心:“你要是想争,那我倾力相助,你要是放弃,那就寄情山水,人生一世,须是得为自己怎样活,而做主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有什么事,大可以告诉我。”云瑶勾起嘴角,露出意思狡黠。
苏晔恍然大悟,他仿佛是又被她给套进去了。
果不其然,云瑶眨了一下眼睛:“你求淑妃娘娘让我做东宫的司籍,是瞧着清闲,我可从来没有认为,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语调微扬,即是重复刚刚的话,也是强调刚刚的话:“我是东宫的人,自当,竭尽全力。”
掌事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