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几天并未下雨,这车辙印明显留有被处理的痕迹。
颜暖摸着下巴,她想,她有必要去吾栖山看看了。
吾栖山距离昭京城仅一百里,按理对于昭京城城守及府尹这是个莫大的讽刺。然而,皇族的态度决定了底下官员的处事方式。
昭京城是五大家族汇集之城,朝廷对于此处的官员建树如何并不会有多大的要求,也就表面上看得过去便成,多以监督为主,或许没有建树,抑或弄点小问题分裂啥的,皇族那帮人会更高兴。从另一方面来说,被派遣至昭京城的府尹一般便代表了流放。
所以在十多年前,吾栖山的盗匪刚开始占山打劫之时,彼时昭京城府尹也便是如今的府尹,他并未将他们当回事。
一来昭京城外山头那么多,周遭一百里开外几乎各个山头都是有主的,二来,他也要上行下效吗!跟牢了队伍,才有重新被提拔的可能。
要说那府尹倒也是个人才,一人奉皇命来到这不受皇族控制的城中,居然也自个摸出了一条处世之道。虚与委蛇那一套做的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吾栖山地势高耸,一侧为近千米悬崖,其余几面山多陡坡,多灌木荆棘,多岩石,苔藓亦多而密,极难攀登。
颜暖又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吾栖山匪盗的寨子。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再加上这得天独厚的地势,难怪那府尹卫队在府尹下达围剿命令下依旧是没有什么大动作。
这的确是块难啃的骨头!
此时吾栖山山顶,忠义堂内一群盗匪头子正聚集在一起商量着事。
“对于昭京城的尹卫队包围我吾栖山之事,大家是如何看的?”位于大厅正前方的一男子扫视了会下面的兄弟,沉声问道。
他单肩披着一斜襟虎皮衣,苍白的脸上有一条刀疤从左眼眉中划至右侧下巴,左侧灰白死寂的眼瞳直白地告诉所有人,那只眼睛看不见了。
他正是吾栖山的大当家吴天,江湖人称吴瞎子。
“大当家的!我觉着会不会是这一镖,我们不应该截?”说话的是吾栖山的三当家俞勤,一身书生打扮,在一群长相粗犷的匪盗中较为突出,他素来为人较为谨慎,也颇受大当家的器重。
“三弟!你说的是什么浑话!”坐在三当家对面的一男子高声怒喝道,“只有待截的镖,哪有不应截的镖!”
只见那人一腿自然放于地上,一腿屈膝置于凳面上,粗壮的身子,一条麻布裤,一件麻布坎肩,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一把长长的络腮胡遮住了那张言语的嘴,只那浓重的一字眉,稍减了几分野兽般的威猛。
“武二当家的说的对!”下侧一精瘦男子乐呵呵地笑着应声,“要我瘦猴说,就那一群子白斩鸡,我看着也不敢上到咱们吾栖山来!”
“就是!”下方一群啰啰高声附和,“就那么几个弱不禁风的,就算是上来了,定然也是要被吓尿裤子的!”
俞勤皱着眉头,“可是……”
“三弟!我念着哥们义气,叫你一声三弟!”俞勤的话刚出口便被武全给截住了,“只不过你也要自个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你担不担得起我的这一声三弟!”
俞勤张着嘴欲言,却又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因着他的缘由,有好几趟的镖被他劝阻下,没有截成,武全那是在怪他呢!
底下的有些兄弟听着却是不服气了,纷纷出言。
“武二当家的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俞三当家的,咱们多少兄弟也许早八百年前都死了好几波了!”
“就是,要是没有俞三当家的,咱们怎么可能躲过那么多次的陷阱。”
“还有之前那次的突击其枝山,如果没有三当家的计谋,又怎么可能那么完美的抢了他们的寨子!”
……
其枝山是与吾栖山毗邻的山脉,那座山上也被一伙盗匪占山为王,向过往行人收买路钱。
他们的实力与吾栖山倒是不相上下,若真是被他们成功抄了寨子,没有一定的手段是断不可能拿下的。
“那又如何!既然选了匪盗这一条路,那就是把命绑在裤腰带上,随时都可将命给抛了。”武全一拍椅凳扶手,大声嚷道,“束手束脚的,还当什么盗匪!还不如早点打包行李,下山当个平民百姓岂不乐哉!”
此话一说,堂下众人嘴是全闭上了,只不过有些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武全向来喜欢以实力说话,最是见不得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似的人。
而俞勤在他的眼中便是这类人的代表。
“武二!”坐于首位的大当家止住了武全的口无遮拦,“大家都是兄弟,都是为了咱们吾栖山好,别那么大火气!”
武全见大当家的开口,也只好闭口不言。
“俞三,既然我们已经夺了这个镖,那你倒是分析看看,目前这样的状况应该怎么办?”
颜暖此时正端坐在忠义堂的房顶上,气定神闲地偷听着。
她听到此处,挑了挑眉,这大当家的倒有些意思,他是暗着提醒俞勤,之前的事情不管应不应该做,反正是已经发生了的,那便不要去想着是谁的责任,而是要想着该如何解决。
这大当家的大局观倒是挺全的,难怪是他成了大当家的。
“勤以为,首先要弄清楚府尹卫此次如此大的动静到底是为何?我们这次只是截了颜家的米粮,以往却是有先例的,为何独独这次,官府加入了呢?”
“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他们敢上来,我便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武全挥舞着健壮的臂膀,自是又引得一众人高声呼应。
“安静!”大当家的抬手示意了下,整个忠义堂顿时鸦雀无声。
昭京府尹是什么样的,他又怎能不知晓,他在意的是缘由。
颜暖看着微微眼红,那是羡慕的,什么时候她也能有一批令行禁止的队伍呢?
想着目前发展观察中的几人,颜暖表示淡淡的忧伤。
吴天摸着下巴,独眼直看着俞勤的双眼,“俞三的意思是什么?”
“就是!说句话都藏头藏尾的,娘们兮兮的!”武全嫌弃的声音在吴瞎子轻描淡写的瞟视中渐渐消失。
俞勤端正身子,正言道,“勤以为,咱们或许是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