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万家灯火如星星一盏一盏的熄灭。

蒋顾仍毫无睡意，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失魂，满脑子都是棠厌的声音。

——我已经决定了，帮你一起调查方景舟教授那件案子。

这明明是他所奢望的，可不知道为何，就在棠厌坚定认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反而不舍得让棠厌涉险了。

他忘记自己是如何回应她的。

他好像什么都没回应，只是拿起车钥匙叫她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但这落在棠厌眼里，显然是当他默许了。

捏捏泛疼的太阳穴。

蒋顾拿着手机，反反复复的编辑着短信。

他几度想要给棠厌发信息反悔自己的初衷，可依棠厌那副倔强的小脾性一旦决定了某件事，绝对是不会再轻易改变的。

于是最后短信删了又编，编了又删，删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无辙的妥协了。

退出短信编辑，蒋顾倏而想起另一件事，转而点进了手机日历。

他指尖停在四月四日这一天。

今年的四月四日，恰好是清明节。

但蒋顾之前调查过棠厌的身份资料，记得四月四日是棠厌的生日。

“生日……棠厌的生日。”

蒋顾暗自低低呢喃着，不知在心里悄悄琢磨着什么。

…

日出日落，星起星沉。

晃眼间，时间像指缝里漏走的沙，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星期了。

这些天，太阳很晒。

棠厌庭院菜园子里的蔬菜都被晒得蔫巴巴的。

唯独惊蜇那日撒下的那包太阳花籽，稍微没留心观察，已从土里生机勃勃的冒出翠芽，渐渐延成绿色枝蔓，含苞待放。

棠厌端着花壶，满心欢喜的给它浇水。

殊不知，深埋在太阳花底下的那枚奖章，其实早已落回蒋顾手中。

院门大敞着，蒋顾恰好进来，撞见这一幕：“……”

棠厌瞥见凉亭伫了一道人影，她抬起头，蒋顾正好整以暇的倚在柱边看着她。

那眼神，有点怪怪的。

棠厌微微皱眉，故作生气道：“蒋警官，你现在进来都不用敲门了是吗？”

“你门没关。”蒋顾语气有几分雅痞，之后明知故问：“你在浇花吗？”

像是怕被看穿了一般，棠厌急忙从菜园子里出来，跳开这个话题：“明天清明节，不是放三天假么，你怎么没回京市？”

蒋顾却半真半假的说：“明天要去缅怀先烈，所以不回家了。”

“你呢？”蒋顾说着一停，“你不回棠家吗？”

棠厌手指抠紧花壶的把柄，垂了下眼睛，语气淡淡：“不回。”

从她十五岁搬出来到现在，逢年过节，她都没回家聚过，除了上次她奶奶大寿。

“就算回了，也是让奶奶更恨而已。”

她这句说得很低很低，但蒋顾还是一字不差的听见了。

他心脏随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攥得他胸腔发闷发堵，缓了许久才逐渐透出那股闷气。

“那，既然这样，明天晚上，可以和你凑个饭吗？”

“唔？”棠厌微微一怔，看向蒋顾。

蒋顾轻徐一笑：“我在荔州，无亲无故。但其实说起来，我爷爷和你奶奶以前是同学，我们也可以算是世交。所以一起凑个饭，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