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我走了,那未央宫岂不就血流成河了?”我侧过脸笑了笑,轻轻蹭了下眼角:“我不会把你们置于危险之中的。”
“奴婢愿意,想必墨笙和墨湘那两个丫头也愿意的。”芳云终于落了泪,用双手把我的手紧紧包裹在手心里,我看见她手背由于冻疮而留下的好多疤。
“墨笙墨湘,”想起他们二人,我不禁笑笑:“也不知道她们两个此时此刻在宫里干什么呢,对了,你想着把我那些好看的首饰多给墨笙些,多挑些鲜艳的还有裙子!还有墨湘,把我那些收藏的书多送与她些,都是些简单的字她也认得。”
“还有小海子,我记得小海子有个弟弟也在宫中当差,小海子月俸不多,你回去了之后多拿些银子给小海子和他弟弟再去罗城好好安置他的家人,还有未央宫其他的宫人们,无论怎么样可不能短了他们的俸禄。”
“娘娘您此时说这些做什么,奴婢们还都等着娘娘回未央宫带着奴婢们玩秋千呢!”
“好啦,我又不是不回去了,只是我记性不好回宫去便忘了嘛!”我拍了拍芳云,安慰她道:“芳云,告诉你个秘密!”
我趴在她耳边说了良久,其实我只是和她说这一年里她把我照顾得很好,虽然现在一切真相大白我知道她是洛殷离指派的,但这一年悉心照顾是实打实的,我是个失了忆的人,前十八年算是白活了,是她让我感受到我从拥有过的真切实意的母爱。
有时我嘴上虽嫌弃着她,可就在这不知不觉中她好似也成了我生命重要的人,她弥补了我心底缺失的那块儿母爱,所以要好好谢谢她。
“娘娘……”她终于失声哭出了神,我起身把她抱在怀里,这是我第一次把年岁比我大二十多岁的人抱在怀里,我反而像个抱着哭泣的母亲轻声安慰的女儿了。
“娘娘,奴婢、奴婢不瞒娘娘了,奴婢死罪,一直有一事瞒着娘娘……”她突然跪在了地上,倒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
“娘娘,陛下此次前往羌城名为春猎,实为意图亲驾探测楼兰,大有、大有攻下之意。”
“什么?”我一愣,失声道:“怎么会?”
“奴婢不敢说谎,这些事其实奴婢也不知,只是前夜里偶然听见陛下与景大人商榷,模模糊糊大概听出了意思,奴婢、奴婢不敢告与娘娘,直到、直到今早奴婢听说陛下亲领中原大军已经逼近楼兰城墙下了……”
怎么会!我浑身一颤,“你、你确定?”
“奴婢不敢撒谎!”
我不顾还没穿上鞋子,只穿了个袜子便直勾勾冲出营帐,这几日我全都闷在帐中熟不知营帐外竟已是大有不同:
跟随圣驾的黑甲军营地里突然比第一天出到羌城时多了千百个营帐,且粮草充足连利刃仿佛都瞧得见,而那十万大军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了几万左右的兵马留下,而戍守的侍卫更是少了许多,不远处无数炊烟升起,方圆万里一片战争景象。
我脚底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不容片刻,我立即做了个疯了的决定。
“芳云,快给我更衣,再去找马车!”
“快去啊!”
其实我也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我是中原人,还是中原皇帝的妻子,于情于理收复楼兰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可当我想起阿樱,当我想起墨怀瑾,当我想起我曾经游玩过的楼兰集市,当我想起楼兰千千万万与波瓦一家同样热情的楼兰百姓,当我想起他们所有人即将限于战火之中即将面对流离失所我就会心痛。
更何况墨怀瑾……
若没有昨晚那个梦,我或许也不会做出如此冲动的决定,但此时此刻我坚信云锡哥哥一定与墨怀瑾有什么关系,又或者——云锡哥哥就是墨怀瑾。
墨怀瑾他、他不会死吧……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我心突然一惊,浑身的冷汗全都冒了出来,我嫌那车夫骑马慢,便直接将那车夫赶了下去,解开拴着车厢的绳索,自己一人一个跨坐便策起了马,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还好我会骑马,这样我起码能快些赶到楼兰。
一路上沙尘之气越来越重,远处绵延的雪山也越来越多,雪山下那草原同样无边无际,我知道楼兰近在眼前了,从前我与哥哥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楼兰,这一路上的风景我是深深地烙在了心里。
但芳云说得并无全对,还是有些差错的,看不远处那情势黑甲军好似并未逼到楼兰城墙下,反而是在玉门关外两国之间的交接之地乌烟瘴气,似是几十万之人正两两对峙。
其实也不算对峙,因为隔着老远我都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我虽还隔着很远但那利刃的光亮已经刺进我的双眼,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我一眼便瞧见了黑甲军正中央靠前的马车,那马车十分高大仪仗也做足了气势,那里面便是亲临战场指挥的天子。
那黑甲军虽将那轿辇保护的极好可这刀光剑影的怎么就保证不能伤着了!我害怕极了,那马车一动边牵扯着我的心一痛,生怕那马车外月白色的帐子渐上一点儿鲜血。
直到反复确认那轿辇无事我才看向对面已经乱作一团的人马。
楼兰人虽住在草原上,但终归不是曾经的西凌国人那般骁勇善战,曾经身为八皇子的洛殷离都能率三十万大军攻下西凌,那如今他作为天子亲临战场指挥攻打楼兰又怎么会输?
景烁是洛殷离的亲信,我听说他的身手只有可能比洛殷离更好,如今那站在最前面的将军便是景烁,我看的清清楚楚。
还是我低估了沙场的恐怖,刚刚我得知消息过于激动便直接策马到了这不远处,可如今瞧着那一团厮杀之气,我却只敢躲得远远的,我一来没有胄甲二来没有武功,别说上战场了,就算是靠近那战场一点儿仿佛都能被那如刃般的血溅伤了自己。
“皇后娘娘!”身后的守卫也是追上了我,他们三个并排直接跪在:“请娘娘跟随微臣回宫!”
我哪有什么闲心理会他们,后来实在受不了他们的聒噪我直接一把抽出他们其中一人的箭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们才肯做了罢,但还是伴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漠上的阳光格外刺眼,刺得我眼睛似乎都已经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楼兰的人马突然大有溃散之像,随着黑甲军的步步逼近,楼兰人似乎突然就如被洪水冲走的蝼蚁节节后退。
很快,他们直接逼到楼兰的关门下,那关门也犹如无人看管似的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