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芷妍被他的咄咄逼人逼得无言以对,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廷阎哥哥,求你。
无论如何她都要救未大哥,这三年,若不是他陪着她走遍大江南北,若不是他在她每次发病时叫她坚持下去,或许她已经没命撑到回京。
求我,你这是求人的姿态么?恒廷阎残忍的睇向她。
梁芷妍惊怔的望向他,在看清他眸光里潜藏的意思,她全身一颤,他是要让她跪下求他。
泪水急速涌上眼眶,梁芷妍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恒廷阎,他竟恨她如此,要糟蹋她的自尊才解恨么?
死死的咬紧下唇才能不在他面前掉下泪来,她不能在他面前软弱,那只会让他更看不起她。
柳萱妍一直冷眼旁观,眼见恒廷阎如此冷酷,她连忙站起来,拉了拉恒廷阎,劝道:廷阎……
恒廷阎冷漠的扫了柳萱妍一眼,柳萱妍心一凛,到口的劝说顿时咽回肚里。
恒廷阎是在告诫她,他与梁芷妍之间的恩怨容不得她插手。
梁芷妍正黯然神伤,根本没察觉到他俩的互动。
她咬了咬牙,将泪逼回心里。
只要能救未大哥,跪就跪吧,自尊与未大哥的命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双腿微微弯曲,她还未跪下去,耳畔已传来恒廷阎怒极的暴喝声。
滚!
屋外,梁芷妍一脸憔悴,喉上那股腥甜越渐加剧。
身后六合如意窗上,倒映着屋中两人亲密相拥的剪影。
梁芷妍失魂落魄地向院外走去,仿佛整颗心都遗失在房内。
踏出院外,临阳正倚在梧桐树下,瞧她出来,她快步迎了上去。
梁芷妍,我有话要跟你说。临阳趾高气扬的道,刚才在屋内,她碍于四哥哥的面,不敢多说。
可是现在,她不将三年来憋在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实在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四哥哥。
梁芷妍朝临阳柔柔一笑,她知道对于她三年前的背叛出走,没有人会理解她。
你说,我洗耳恭听。
临阳瞧她还能笑得出来,心中压抑的怒火顿时腾腾升起,她走近梁芷妍,在她猝不及防时,挥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梁芷妍被她打得一个趄趔,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她捂着火辣辣痛的脸,惊愕的望向临阳。
素来便知临阳最喜欢她四哥,她伤了他,她必定也不会饶了自己。
临阳恶狠狠的盯着梁芷妍,恨声道:梁芷妍,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四哥哥好不容易才将你遗忘,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萱姐姐,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破坏他们的感情,当初你既然背叛了四哥哥,你就不该再出现扰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梁芷妍苦涩一笑,她从没想过要扰乱他的生活,她只是想再看看他,看他幸福就足矣。
阳阳,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没有背叛过廷阎哥哥……
住口,我有眼睛会看,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四哥哥对你那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这样的女人,我看不起。临阳凌厉的打断她的话,眼中凝聚着浓浓的厌恶之色。
梁芷妍脸色煞白,怔怔的看着临阳,什么话也没说。
她知道自己如何辩解都没有用,与其让她更憎恶自己,不如什么都不解释,也无从解释。
我告诉你,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会让你有机会再伤害四哥哥。不信,我们走着瞧。临阳放完狠话,转身就走。
梁芷妍呆愣地看着临阳逐渐远去的身影,心情异常沉重,这里似乎没有人欢迎她,胭脂如是,临阳如是,就连廷阎哥哥亦如是。
强撑着走回未央居,远远的就见到朝歌担忧的在院门前走来走去,她心中一暖。
朝歌见到她回来,快步迎上来,边走边道:
芷妍,恒廷阎叫你去做什么……啊!你的脸怎么了?被恒廷阎打了么,混蛋,我要去找他算账。
朝歌看到梁芷妍脸上红肿的五指印,气得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捏紧拳头就要向流韵轩冲去。
这事她不找恒廷阎讨个说法不算完。
朝歌……梁芷妍连忙拉住她,话还没说完,已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朝歌大惊,急忙扶着梁芷妍,急声问道:怎么了,芷妍?
梁芷妍虚弱的倚着朝歌,脸色惨白,她勉强看了下四周,才道:朝歌,扶我进去,千万不能让人看见我吐血了,否则廷阎哥哥……
芷妍,你怎么还替那个负心汉着想,你这样还不是因为他。朝歌不满地跺脚。
梁芷妍苦笑了一下。
是啊,此刻他正美人在怀共度春宵,怎么会担心她?
怅然一叹,她幽幽道:扶我进去吧。
朝歌不敢耽误,连忙扶着她进了未央居。
院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也将那双窥视的眼睛关在门外。
那人黑眸幽深,唇角挂着一抹贪婪的笑意。
梁芷妍,即使你已嫁人,我也绝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掌心,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彻底属于我。
朝歌将梁芷妍扶到床上躺下,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玉瓷瓶,倒了一粒血红色药丸递给梁芷妍,芷妍,把药吃了。
梁芷妍摇了摇头,拒绝服药,朝歌,莲丹不多了,不能浪费。
朝歌一急,道:这怎么能是浪费呢,你已经吐血了,明月说只要你开始吐血,就说明毒素在加重,如果不服药,你很快就……
朝歌话未说完,语声已开始哽咽。
朝歌,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之所以会吐血,是因为郁结五内,我休息一会儿,不碍事的,你别担心。梁芷妍见朝歌急得眼眶通红,拉着她的手安抚道。
真的?你别骗我。朝歌怀疑的看着她。
梁芷妍用力点点头,然后轻轻阖上双眸,小脸难掩疲倦之色,真的,我没骗你。
朝歌这才放心,瞧她左脸肿得老高,她忙道:那我去打些热水来给你敷敷脸。
不用了。梁芷妍叫住她,我累了,想睡一会儿,朝歌,你去歇息吧。
朝歌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如蝶翅般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两道淡淡的弧影,眼底鸦青一片,她叹息一声,伸手替她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当关门声响起,梁芷妍才重新睁开眼睛,怔怔的盯着锦绣帐幔,脑海里响起白眉道长的话。
……姑娘不可再妄动情念,否则命不久矣!
死,她从来不惧,只是她舍不得廷阎哥哥。
老天,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只想看着廷阎哥哥幸福,只要他幸福,我死亦无憾了。
流韵轩内。
恒廷阎轻轻推开倚在自己怀里的柳萱妍,转身走向窗边,默默的看着窗外树影婆娑。
柳萱妍惊愕的看着他孤绝的背影,她有些急,亦有些羞涩的道:廷阎,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们早些歇着吧。
恒廷阎没有回头,淡淡的道:萱妍,书房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你先休息,我等会儿再过来。
廷阎!柳萱妍急声喊道,见他向门口走去,连忙奔过去,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他的腰,哀求道:陪陪我,可以吗?
恒廷阎高大的身躯一僵,过了片刻,才伸手将柳萱妍的手拉开。
他过身去,看着她泫然若泣的小脸,轻声道:萱妍,我们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你也累了,歇息吧。
语毕,他倾身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上一吻,不待她说话,已转身向房门走去。
廷阎……柳萱妍摸着额头,向前追了一步,看着他的身影徐徐消失在眼前,终是没有再说话。
小姐,你的额头怎么了?柳萱妍的丫头鸾儿走进屋就看见她家小姐摸着额头发呆,连忙问道。
柳萱妍惊醒过来,见鸾儿盯着自己的额头瞧,她放下手,背过身向梳妆台走去,不想让任何人瞧见她眼中的失意。
没什么,鸾儿,侍候我梳洗吧。
鸾儿走过去替她卸妆,瞧柳萱妍一脸怔忡,她试探的问道:小姐,王爷怎么走了?今晚可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
鸾儿,想跟在我身边,就别多话,我让你准备给梁侧妃的见面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柳萱妍在铜镜中轻睐了她一眼,眼中有着淡淡的警告。
鸾儿虽然跟了她十几年,但也有她不能逾越的鸿沟。
鸾儿蓦然噤声,她家小姐的脾气素来乖戾,刚才也是禁不住好奇,才会脱口问道,却不意是犯了她家小姐的忌讳。
准备好了,小姐,那盆合欢花是你的钟爱之物,你悉心浇灌了三年,怎舍得送人?
柳萱妍对着铜镜嫣然一笑,笑容妩媚动人。
我自然是舍不得的,可越是舍不得的东西才能显示我与她交好的诚心。柳萱妍波光流转,将那一抹阴郁沉入眼底。
小姐,我不明白,你是相府的小姐,她一个小小的医女,你怎么还要放下身段去讨好她?鸾儿忿忿不平的道。
你懂什么?在相府,我是高贵的小姐。但是在睿王府,我和她都是王爷的女人,没有谁比谁高贵,只有王爷的心向着的那个人才是这王府真正的女主人。柳萱妍淡淡的道。
她出阁前,她的娘亲曾告诫她,要想坐稳王府女主人的位置,就必须抓牢恒廷阎的心。
只有他的心向着她,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