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沉默了一会,话锋一转:“苏慕然,去给我买菜吧,买鱼之前,记得让人家把鱼鳞给修干净点。”
一想到昨天陆然一块生鱼肉满嘴鱼鳞那张绿脸,我“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把沾满肥皂泡的双手在陆然的白衬衫擦了擦:“陆然,鱼鳞这东西多营养,把你身体吃得杠杠的。”
陆然拿眼瞪我:“你敢让我再吃鱼鳞,我就变成大灰狼吃你。”
昨天故意拿半生不熟的鱼肉整他,想不到陆然还孜孜不倦地想吃鱼,可我不乐意烧那东西,我光一闻那鱼腥味就胃里泛酸,直想吐。
油烟机轰隆隆地在耳边嘈杂不止,水槽里那条已经被宰杀好的鲈鱼静静地躺在玻璃皿里,刚打算下鱼入锅,强烈的反酸感觉忽然在胃里升腾。
我脑中一片晕眩,直奔厕所的时候,干呕不止。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我怔然盯着玻璃镜前自己稍稍发胖的身体,迟疑地抬手捂上小腹。
慢慢回忆,该有的例假,已经足足迟了半个多月了。
我虽然例假一直都不大准,但也不至于推迟那么久。
陆然不知节制的做法,中间的保护措施,也都是断断续续瞬间,某个可疑的念头就击中了我的心。
陆然还有半小时就下班回家了,我匆匆下楼去便利店买回验孕棒的时候,在厕所里等结果的那几秒种,一颗心里忐忑远远多于欣然。
也许天使就是在不经意的时候,降临你的身边。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失神的厉害。
关于孩子的思考,关于我跟陆然的未来。
“慕然你怎么了?”
陆然只一眼就发现了我的反常。
“没什么。”特地炖了猪蹄给自己补身子,我现在一顿饭,得吃两人份才对得起自己。
“陆然,你喜欢小孩子么?”
“怎么了?”他瞬间警觉。
“我早上出门买菜的时候,路过附近的幼儿园,一堆小孩子,又吵又闹。”
“的确,像沉和那样的就讨厌,烦死了。”我听陆然形容过几次沉和,三岁的小孩子,鬼灵精怪的。
“所以……你喜欢女孩子?”
“嗯,安安静静的女孩子。”他忽然侧眸冲我笑笑:“像你一样的。”
……
……
新的,真如冉曦所说,专注设计,就办公的气氛来说,是极好的,距离白鹿的参赛还剩一个月的时间,我却对着我的参赛稿一筹莫展,越急便越是想不到应该设计什么,想法太多抓不住重点,偶有几张好看的设计稿却没有直达灵魂的设计中心。
背着画夹去公园里写生,想让自个儿的心静一静,却不料竟会在那儿碰见一个人。
“苏慕然,方便谈谈么?”再见面的时候,林旋的眼中没有敌意,反而是深深的同情。
我头也未抬,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不方便。”
林旋怔愣了一瞬,铁青的一张脸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眼里的同情换成了鄙夷:“本来我好心提醒你,呵,算了,反正有的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我低头专心画自己的东西,也不理她所言何意。
林旋轻哼了声:“我小看了陆然,被这样的男人退婚,也许是我林旋这辈子碰到的最幸运的事情苏慕然,你会一败涂地,永不超生。总有一天,你现在所享受到的所有快乐,会变成最恐怖的东西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她这一大通的威胁,莫名其妙而且不知所谓。
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够了么?”
林旋对我摊出手来:“如果不想自己死得太难看的话,把你爸爸的账本给我,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没有那东西了?”
我的态度很明确,反正账本已经烧了,没了就是没了。
林旋脸上的笑意凉薄,带着浓浓的嘲讽:“苏慕然,你回去问问陆然,问问他,敢不敢告诉你,他对你那么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哪怕要下地狱,有你垫背,也不错。”
在离开之前丢给了我一句话,我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也不打算去弄懂,怔怔地看着自个儿的画板我哪是在写生,我画的分明是闭着眼睛在休息的陆然。
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蒲扇,在下眼睑上投着疏影,陆然哪怕是睡觉,唇畔也洋溢着笑。
多好看的陆然。
十个月以后,我们是不是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小北?
“苏小姐,这张然的画像,能不能送给我?”
我被这个声音惊得几乎跳起来。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弯下腰,捡起方才被我甩脱出手的画板,转身冲身后推轮椅的黑衣男人轻声吩咐道:“你先去车里等我,我跟苏小姐说一会儿,等好了会打电话给你。”
对方识趣离开,偏僻的公园一角便只剩下我与她两个人。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我只想拿回自己的画夹。
女人的目光里充满柔和之意,满怀歉意地对我点了点头:“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陆念西的举手投足间,恬静里透着极良好的修养和家教这是我跟她第一次正面的交流。
“还好。”心跳慢慢平复。
“这画能送给我么?”
她要陆然的画像干什么?
“拙作,画得并不好看。”我试图从她手里取回画夹。
她笑着摇了摇头:“画得很好,比我们母亲画得还要好我看得出来,你很用心在画我弟弟。”
“从来没有正面做过自我介绍,陆念西,他的三姐。”她费力地将轮椅往我身前推进半米,很礼貌地向我伸手:“苏慕然,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和坚韧。”
愕然地看着来人有过跟陆思东的一次交手之后,我面对陆然的这些姐姐,终究是卸不下心防。
“你……”不明对方来意,我未免太过被动。
陆念西倒是一脸轻松坦然,从善如流地将我的写生纸卷好放进轮椅后的背包里,慧黠地笑道:“这个,就当是你给我的见面礼了。”
“这……”我能拒绝么?
我在那张纸的背后,写了一句不该写的话。
“能推我在这个公园里逛逛么?”
一路上都是她在说话,我偶尔插两句,陆念西的语调缓慢而轻柔,听着让人很舒服:“慕然,你知不知道就在这个公园里,五年前的陆然是个大傻瓜,居然说自己有天碰到了一个小仙女,我们都不信,他不服气,后来天天蹲点就为了再见人家一面。”
好遥远的五年前,我还没满十八岁。
“然后呢?”这么孩子气的事情,也亏得时不时犯二的陆然才干得出来。
回忆过往让她很开心,陆念西摇了摇头:“据他自己说么,白天当然没再看到过,但晚上能梦到就行了。”
这精神倒挺阿的。
“哎呀,对了,差点儿都忘了把冉曦托我给你带的东西交给你了。”陆念西一拍脑门,费力的扭过身,用颤抖的右手从背包里摸出一张的米色信笺,边缘还镶着浅色的金丝:“喏,白鹿的入场请柬。”
我怔然盯着她颤抖不停的右手,失神半响直到陆念西再三提醒才回过了神,从她手中接过请柬,便结结巴巴地道歉:“抱……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可这东西,我越解释,反倒显得我越心虚,瞧不起她,将她当成一个异类似的。
陆念西倒是极坦然地笑了笑:“肌无力,没事,这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了。”
她越从容,只会让我的脸烧得越红。
“我的右手和双腿……”陆念西咬唇,斟酌地开口:“一次车祸,毁了我毕生的梦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羡慕你长得漂亮,羡慕你可以用双腿自由自由带自己去任何地方,羡慕你与生俱来的才华,也羡慕……冉曦对你这么好。”
陆念西温和的表情,意在缓解我心里的不安,却让我更加惭愧。
如果说陆思东的张扬和傲慢如同一朵带刺却怒放得浓烈的红玫瑰,那么陆念西细致的五官,恬淡的笑容宠辱不惊的气度,便更让她像是一支安静一隅,与世无争的白百合。
那陆然是什么?一时之间,我竟想到罂粟,那么漂亮,那么让人欲罢不能。
推着陆念西的轮椅停在公园门口走,对方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分别时,陆念西拉着我的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郑重地对我说:“苏慕然,正因为我欣赏你羡慕你,所以我必须要告诉你,千万不要爱上陆然,爱上他的那一刻,就是你万劫不复的开始他会……”她顿了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总有一天,会毁了你。”
“……”我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不准我爱陆然?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新的,真如冉曦所说,专注设计,就办公的气氛来说,是极好的,距离白鹿的参赛还剩一个月的时间,我却对着我的参赛稿一筹莫展,不论如何努力,根本就想不到最独特的创意,能够让自己都眼前一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