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开脸,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一路被拉到地下车库,我几乎是被他踹着塞进车里。
陆然气势汹汹地坐在主驾驶位上,原准备开车的动作一滞,狠狠一掌便拍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尖锐的鸣叫在空无一人的地下车库里听着分外刺耳。
宽厚的胸膛剧烈起伏我看得出,他在强压怒火。
“陆然,不管怎么说……谢谢……”轻声道谢,陆然好歹在将我拖出k之前,彻底替我洗脱了嫌疑可代价却是更多的话柄。
“我不要谢谢。”声音冷酷而干脆。
“那……”
“道歉。”
车窗外的树木飞快地掠过眼前,陆然油门踩得狠,仪表盘的速度飚得我心慌。
“什……什么?”
“苏慕然,我要你道歉。”
“……道什么歉?”我又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要道歉?
他忽地一脚踩下刹车,轮胎跟沥青的路面摩擦,发出尖锐的一声“吱”,我没系安全带,险些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苏慕然,陆然这三个字,是不是就是不能跟你沾上任何边?”陆然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绷露。
“我习惯了一个人,也喜欢一个人。”我是独立体,不想依附于任何人,我想靠自己。
陆然冷笑:“如果眼下换成那个姓白的坐你旁边,你还会说这句话么?”
锐利的目光深深刺进我心里,陆然一句话便堵得我答不上来白秀行这三个字,我偷偷地放在心里想念,但只要一听见旁人提起他,就莫名地觉着心酸。
此时,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响。
我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收件箱的简讯所吸引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可这口气……
“姐姐,我忽然之间不想那么早把你送进监狱了,我想让你尝尝从天堂掉进地狱身败名裂的滋味一定很有意思。”
我不知道苏婉婉她到底想威胁我什么,低头回简讯:“三年之约我已经答应你们,而且我也不会再跟别人提起当年的车祸,我只是想去看爸爸一眼,算我求你,告诉我……爸爸到底葬在哪里。”
三年的青春换一个墓地的位置这就是我无奈之下跟陈慕琬达成的协议。
这也是当时的不孝女,唯一能替爸爸做的事。
婉婉的短信回得很快,我愣神地盯着那个屏幕上的地址,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爸爸那张和善慈祥的笑脸,却已隔世。
我出了好一会儿的神:“陆然,能不能送我去一个地方?”
偌大一个墓地,一块块整齐而肃然的石碑无声地宣示着各自的荒凉和惨淡。
我抚了抚灰旧的墓碑,石碑旁杂草荒芜,显然这三年里,来看爸爸的人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镌刻的“苏锦年”三字让我怅然,而让我意外的却是立碑的那个人“苏慕婉”。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我那绝情自私又骄傲得刚愎自用的母亲此举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爸爸,她到底爱不爱你?”抬手轻轻抚上碑上的名字,我喃喃自语:“而你的牺牲,到底又值不值得?”
一块墓碑,一家四口本该天合之乐,却萧条如斯。
脚下的白瓣迎风微动,我坐在地上,将脑袋靠在墓碑上仿佛就像儿时靠在爸爸的怀里撒娇。
“婉婉要结婚了,可我送不了她任何东西钱呢,能捐的我都已经捐出去了,那是您的血你的肉,慕然总觉得不应该踏着您的命,无忧无虑地过下去……哪怕是替您赎罪也好……我全都捐出去了,一分不剩。爸爸,在您眼里,我是不是傻到家了?”
以前我撒娇,总有人回应,而现在,寂寂无人的墓地里,只剩萧条的冷风。
“不过您以前不就最欣赏自食其力的女人么,爸爸,我谁也不靠,没有那笔钱,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您在那边,千万不要担心……”
“爸爸,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您选上市长那会儿,您曾经很开心地说过其实您生平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为我风风光光地置办一套嫁妆,然后看我高高兴兴地嫁给白哥哥……”
自言自语地回忆着,忽地便落下泪来。
白秀行这三个字,是我心口无法痊愈的伤。
“我想这个愿望慕然恐怕无法完成了也不怪他,若换做是我,心上人坐牢了,我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喜欢的人若是坐牢了,我会等他,死心塌地地等下去为什么我跟他的山盟海誓,根本就抵不过监狱厚厚的那堵墙。
擦了擦眼泪,很勉强地才像个傻瓜似地咧嘴笑出声来:“知道爸爸最不喜欢我哭了,好,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恹恹地靠在墓碑上,仿佛飘零的心都在刹那间寻找到了依靠的归宿我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过世的爸爸,还会有谁会挂念我。
这么悲观地一想,其实我活在这世上也很失败。
去跟公墓另一头的陆然碰头,我竟想不到原来在西山墓地里,也有陆然的故人朋友。
“他是……”我瞧着墓碑上的名字陆怀南。
“我哥哥。”
立碑的时间说巧不巧,竟也是三年前既然是哥哥,想必死的时候也应该很年轻。
“是……病逝么,还是……”我试探着开口眼前的陆然纵然侧脸线条刚硬,可原本迥然有神的墨眸却在此时失焦无神,心事重重。
我亦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眉宇间那无法自拔的挣扎和痛苦又到底从何而来。
他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不是病逝的话,英年早逝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天灾或者。
机械而生硬地转过脖子,陆然深深望进我的眼里,墨玉色的眼里眸光略动,隔了好半响才斟酌地开口,轻飘飘的声音那么不真实:“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