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打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坚强,而不属于我的,也不值得我留恋。
轻视鄙夷瞧不起以及没有任何理由的告别和抛弃,通通都不能是我自暴自弃的理由。
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回办公室里工作,却才一转身,我看到冉曦,看到了他瞠目结舌的一张脸。
“总监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地礼貌冲他点头微笑。
方才他估计被我吓得不轻,毕竟我自言自语加上呆滞的表情,确实很像精神分裂。
“厄……”冉曦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女人嘴碎,你,你不用去在意她们的目光。”
“我知道。”想来应该有不少流言也入了他的耳。
“其实坐牢……也没什么的,我法国有个朋友也坐过牢,吸大麻,出来之后照样活蹦乱跳……”他蹩脚的安慰语无伦次,毫无逻辑可言:“当多一个人生经验还增长阅历……监狱福利又好,冬暖夏凉,也没什么生活压力……”
“……”真是很差劲的安慰,却又勾起了那些痛入骨髓的回忆。
见我遽然变了脸色,冉曦忽地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红着脸连连摆手:“不不不,你要知道,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想告诉你,过去的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忽然觉得直肠子的冉曦,面试的那天骄傲得咄咄逼人,像只开屏绿孔雀的冉曦,可其实毫无心机的模样称得上可爱。
我很安静地看着他笑若真的过不去那道坎,若真的无法忍受人们那些异样的眼神,我又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
“就像你自己说的,人其实只要改过自新就好了。”
呵,这不过是糊弄你的借口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改过?三年前的那天我明明好好待在家里,我酒驾了么?那个人是我撞死的么?
“谢谢。”我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苏慕然,你不觉得你笑得很假么?!”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忽然被冉曦握住了手臂。
“能自欺欺人也是一种生存技能,冉曦,你何必揭穿我?”我除了能改变自己以外,我改变不了任何人。
并不是我冲出去跟她们说,当年的车祸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们就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就会接纳我过程不重要,结果是我坐过牢,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更关键的是,关于这个秘密,我既然答应了那个人,那我就更应该守口如瓶。
谁也不能说。
冉曦沉默半响,低声道:“如果真的难过,你就哭出来。”
“……没什么好难过的。”我的眼泪在三年的监狱里已经流干了。
“不是不难过,是你根本就哭不出来是不是?!”冉曦无奈摇头:“苏慕然,也许当年,你比我更适合天才这个词只是造化弄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这么说。
“你的倾城之泪,就是那个脂松琥珀的吊坠,我看过你压在文案下的设计稿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老师说得很对,好的设计师是在用感情锻造一个枚珠宝,你的那枚吊坠,单单只是看着设计稿,却只要用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穿透人心的荒芜孤独感这才是你的灵魂。”
“原谅我私自把你的设计稿拿去参赛,”他定定凝眸望着我的眼:“还有,慕然,我的老师……她很想见你。”
心猛地一颤:“你”
陈慕婉,让我避之不及,我不知道再次见到我的生母,等着我的会是怎样的地狱深沼:“她……什么时候?”
她一定可以再一次,毫无留情地毁掉我。
“也许她就在下个月准备回国,因为我的师妹要结婚了,托我帮她定婚戒。”
“你……师妹?”
似乎谈到他在国外求学的一切都能让冉曦很开心:“我师妹是苏婉婉,是一家知名珠宝公司的亚太销售总监到时候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好,谢谢。”我默声不语。
冉曦,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的师妹曾在同一个子宫里互相扶持渡过十个月,汲取着同一个母体里的营养,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苏婉婉带着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到底是应该摆出亲姐姐的姿态祝福她,还是应该诅咒她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一整天心神不宁。
我在辞职跟坚持这两者之间徘徊,尊严和梦想两者二选一,很艰难的单选题。
低头望着光洁的玻璃机,镊子,以及一系列干净的仪器,光滑白净的设计纸看来我注定与珠宝设计师这份工作无缘,真是舍不得。
正因为舍不得,所以接下来的这一个月的时光就变得让人格外珍惜,而且我也唯有拼命工作才能忘却那些指指点点的歧视,不怀好意的议论。
从桌案前抬头的时候,指针“滴答滴答”已近午夜十二点,空旷的写字楼层只剩我一人,工作间里明亮的白炽灯在此时一片黑寂寂的环境里显得有些诡异。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我竟听到寂然的办公室外,有些许响动。
再细细一听,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塔塔”不断,竟是离我的工作间越来越近一个长长瘦瘦的影子在拐角处渐渐拉长,一寸一寸出现在我的眼前。
一瞬间我的脑海当中演绎了无数恐怖片以及刑事犯案片里各种让人心慌意乱的画面,手背上的鸡皮疙瘩都被吓得全副武装。
我从包里摸出防狼的辣椒水,偷偷地躲在工作间靠门处的墙角,准备给这鬼鬼祟祟的不速之客来个出其不意,以做自保。
可瞅准了时机,猛然伸手出去,手腕却忽地被对方一把捏住。
我当场吓得脑中轰然炸开,可还未来得及尖叫出声,唇却被人用掌用力捂住。
眼前白影一错,我已被对方结结实实地制服住。
“是我。”
这个声音,让我的鼻端莫名酸涩我想不到来人,竟会是他。
当日被扫地出门的委屈袭上心头,愕然不能置信于眼前我想不到夜半时分鬼鬼祟祟的来人,竟会是陆然。
硬挺的剑眉下是一双似笑非笑的墨眼,目光灼灼凝住我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如果这样的眼神也能解释成久别重逢的思念的话,陆然演绎得实在到位。
我见来人是他,原本提起的那颗心已稳稳放落,绷紧的肌肉亦在瞬间放松。
他仍旧牢牢地将我制在身前:“苏慕然,你怎么就不紧张了?也许,我比一般的色狼劫匪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