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远转眸见她,杀意腾腾奔涌上心头,怒目道:“你还想对冥姑娘做什么?”
寒漪明显被顾承远眸中杀机吓到了,皮笑肉不笑道:“六殿下,稍安勿躁,我只是来替公子传话,公子请二位凝渊殿一叙。”
以念心知,焚影内发生的事,萧元彻岂会不知。寒漪对她施以水刑也好,顾承远救她也罢,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有一种不想的预感,在心中腾腾升起,或许是顾承远对自己太过关切,而他却不知这样的关切会使他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二人在寒漪的带领下,来到凝渊殿,萧元彻落坐大殿正中,一手支着头,闭目养神。似乎已经等了他们多时了,萧元彻俊美而冷漠的面庞上写着些许的不耐烦。
他微微抿着唇,幽幽抬起眼皮,开口道:“六殿下,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顾承远微微一拱手,道:“彻公子,承远不请自来还望公子见谅。”
以念站在一旁,未表一言,此刻只祈祷萧元彻不要误会她与顾承远有私情才好。
但萧元彻下一句,就让她方才一路上的祈祷破碎了,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讥诮道:“六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自由出入焚影算得了什么?我的女人你不也是想抱就抱的吗?”
“彻公子,当时冥姑娘她情况危急,我也是不得已才......”顾承远急着解释,却被以念打断。
她听到此处,满心满肺的委屈愤怒就快要压抑不住,有些怒道:“是你的公主殿下让寒漪把我按在水缸,若不是六殿下救我,恐怕我此时早已溺死了!”
“哦?”萧元彻闻言并未有半分惊讶之色,却故作愤怒地向着一旁寒漪道:“冥姑娘此话当真?”
寒漪立刻跪伏在地,怯怯道:“公子,是公主的意思......”
“焚影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处置。”他又向着门边的侍卫道:“把这个贱婢按进水缸里,致死方休。”
侍卫上前将寒漪押下,她颤声求道:“公子,寒漪错了,冥姑娘求求您.......”
如怜若之死同样的内容再上演一次,以念有些疲惫,冷冷的瞧着萧元彻道:“放了她吧,即使她死了也还会有下一个的。她不过是受顾昭容指使,顾昭容三番五次害我,也未见你对她起杀心,此刻又何必在我面前演戏?”
萧元彻已有恼怒之色,不过并不与她争执,只向着地上的寒漪道:“既然冥姑娘大度不与你计较,那我便饶了你这一次,去领三十杖责以示警告。”
处理完寒漪的事,也已到了晚膳时间。
三人坐在餐案前,侍女们接二连三的上了满满一桌佳肴,可许多天未曾好好吃饭的以念却也没有半分胃口。
“念儿,我昨夜抱你的时候,觉着你瘦了许多,要多吃一点。”萧元彻恍如无人的说着私密之言,为她殷勤的布菜。
以念觉着好笑,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此刻却在顾承远面前装出关心自己的模样,不过她竟也开始习惯起萧元彻的喜怒无常。
心里一层一层地发凉,最后这凉意漫上面颊,化作冷笑,道:“公子罚我去劳室,不就是为了让我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吗?”
一旁的顾承远心底苦涩难言,机械地捡了眼前的美食,吃进嘴里,却不知那菜到时候是什么滋味。只觉仿佛生生咀了一片黄连在口中,那样苦到舌尖麻木的涩。
“可是菜色不合六殿下胃口?”萧元彻见他如同嚼蜡问道。
顾承远迟疑了一下,道:“不...不是,这一桌的美味佳肴,就是皇宫御厨也逊色几分。”他顿一顿,话锋一转道:“彻公子,你当真要娶顾昭容吗?”
萧元彻放下筷子,忽而笑笑,那张俊美的容貌此刻看着却令人发寒,“正是,不知六殿下有何异议?”
顾承远凝然道:“恕承远直言,彻公子心中并无公主,为何非要执意与公主定亲?”
见顾承远如此直言,萧元彻倒也是直接坦诚道:“为了权势。”
顾承远并不诧异于他的答案,道:“若是如此,我有一计,既可以让公子如愿以偿,也不必娶公主。”
萧元彻饶有兴趣道:“愿闻其详。”
顾承远道:“如今父皇年近半百,可依旧尚未立储。”
萧元彻面色微微一怔,随后淡然一笑:“六殿下的意思是想让我扶持你坐上太子之位。的确控制太子,比控制公主更为直接,不过可惜六殿下似乎并非是皇上心中的太子人选。”
顾承远徐徐道:“父皇膝下成年皇子不过四位,大皇子和二皇子相继夭折,三皇兄虽文武双全,但心思深重,且母妃为外族公主,父皇定然不会将太子之位传于他。四皇兄宅心仁厚,可醉心山水诗画,无意江山社稷,定然也不是太子人选。五皇兄不过是纨绔之辈,父皇对他一向是未报希望。剩下的皇子中,年纪最长七弟也不过才八岁,不足为患。而我虽生母位份低微,但母亲过世后便过继于皇后,在名分上倒也算是嫡子。只是在朝中缺少势力,若公子愿助我一臂之力,相信太子之位也并非难事。”
以念不可置信的望着顾承远说完这段话,她深知顾承远对皇权斗争深恶痛绝,此时却提议要做一个傀儡太子,而只是为了阻止萧元彻娶顾昭容,怕自己伤心…
萧元彻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用意,他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果然是个好主意,看来六殿下为了我家念儿不伤心,还真是愿意委曲求全呢......”
以念看出了他眼中的戾气涌动得厉害,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她面色苍白,森然地将碗筷一放,起身打断道:“六殿下你不必如此,公子他不会放弃与......”
可话尚未说完,随着眼前一阵乌黑,金星乱转,便突然倒下了。
“念儿!”这一声惊唤,来自于顾承远,他自知僭越失礼,面上有些尴尬。
萧元彻打横抱起晕倒在地的以念,转眸深睨了一眼顾承远,道:“六殿下请便吧,念儿我自会好好照顾。”
月光中,凝渊殿的琉璃华瓦,在瑞雪纷飞下,粼粼如星,碧波烁烁。
以念再次醒来时,只见头顶轻纱帷幔,锦被绵软,这是在她熟悉的凝渊殿中萧元彻的榻上。
眸光稍稍一斜,见到萧元彻坐在塌边,无波无澜地凝望着她。
“你病了?”他道。
以念心想,这么冷的天,从头到脚被人泼上冰水,又被按进水缸喝了半缸水,不病才怪。
不都是萧元彻你这个混蛋害得,现在故作什么关心?
萧元彻拨开她额间的碎发,看穿她心事般,调笑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混蛋,明明是我害得你生病,现在还明知故问?”
竟被他猜得一言不差,以念讪讪道:“不敢,我哪敢骂公子您啊。”
“这天底下还有魔君不敢之事?”他话到一半,俯身下来贴近她,声音已经透露着些喑哑,吻着她道:“留下陪我。”
这时门外却传来侍女的声音,“公子,公主来了,此刻已到了凝渊殿。”
以念用力推拒开他,慌张道:“顾昭容来了!那我要不要躲到榻下去?还是你现在把我变没?”
萧元彻瞧着她一脸慌张的样子,轻微一愣,顿觉好笑道:“你以为你是在偷情吗?躲什么躲?给我好好躺着。”
以念也觉着自己有些可笑,当了几天粗使丫头还真进入角色了。既然杀不了顾昭容,气气她也总是好的。
萧元彻从寝殿出来,顾昭容一见到他便一头钻进他怀中。
他抬手将怀中的女子圈得更紧,道:“公主这么晚了,怎么还跑过来?”
顾昭容声音软软地嘟囔道:“这又不是在宫里,怎么还叫我公主呀。人家今天都没见着你嘛,实在等不到明天,便跑来见你了。”
她又从他怀中抬起头,望着他俊挺的容颜,微微出神道:“元彻,我觉得最近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不对,过去就算是做梦你也不会对我如此好。可是你越对我好,我就越害怕,害怕总有一天这美梦会醒来......”思及此她心中最深处瞬间软弱,再说不下去,只静静靠着他。
萧元彻待顾昭容极是温柔的,总是那样柔和的眼神望着她。
正如此刻,他亲昵摩挲着她的背脊,语气温软如四月春阳,安慰道:“昭容,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们都快要成亲了,又怎会是一场梦呢?我既决意与你在一起,自然是该对你好的。”
顾昭容心中欢喜,鼻尖探寻着他身上淡淡的冷檀香味,萦绕在她的心间。须臾,她低声道:“元彻...我今夜想留下来可以吗?”
萧元彻笑着答应道:“当然,我这就让下人给你安排房间。”
“不是,我是说...我...我想留下在这陪你......”顾昭容的声音越发地低,颊上如饮了酒般灼热。
他微微皱眉,倏忽把笑意隐了下去,义正言辞道:“昭容,你我尚未成亲,不可越礼。再者我视你若珍宝,又怎能轻慢于你……”
萧元彻可不是会受教条礼节约束的人,以前不是,现在就更不是了。
若论容貌,顾昭容确是对得起九州第一美人的称号,非但丝毫不逊于以念,甚至比她更为精致动人。
但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对她实在是本能的感到厌恶,而这种厌恶就如同对以念本能的欲念一样,都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难以自持。
顾昭容撒娇不依道:“人家就是想多跟你呆一会嘛,那让我看着你睡着好不好?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说着将萧元彻往寝殿里拉,他却也不阻止,只随着她进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