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冥渊带着天阙镜来看她,说是想让她看看她那薄情郎此番处境。
天阙镜可看尽天下人,心中念着所想之人,那人彼时就会出现于镜中。以念尚未动念,天阙镜中便浮现出画面,原是那人不用想,已占满她的心。
这镜中,红鸾暖帐,灯火旖旎,珍珠帘幕半遮半掩,处处透着暧昧。阵阵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之声。以念虽不曾去过,但本着年少求知的心,也曾在书中得知一二,定是那凡间男子寻欢作乐的烟花之地,名约青楼。
“公子再饮一杯可好?”一穿着暴露的妖娆女子,用着极为媚态的声音,向坐在旁边左拥右抱的年轻公子娇声道。
“喝可以,但我要你用嘴喂我喝。”那男子眼神迷蒙,对着她勾起嘴角,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如半开的花,最是勾魂摄魄。
那妖娆女子像是得到嘉许,露出欣喜神色。风情万种的浅浅饮了一口酒,一双雪白莲藕臂如藤蔓攀上年轻公子的后颈,然后倾身将嘴唇覆上他削薄的嘴唇。
这边刚“喝完”,另一旁的妩媚女子便醋意横生,那几乎就只穿了一件肚兜的身子一软就贴上了他,嗔道:“公子,人家也要喂你喝酒嘛!”
这公子倒有些应付不暇,这本香艳的画面此时颇为刺眼。
抬头间的年轻公子生的极为好看,好看得可怕,可怕到让以念不敢再多看一眼。
因为那正是她爱了十载,如今又弃她不顾的萧元彻。
“可还看得真切?”冥渊看着这有趣的画面,充满玩味的一笑问道。
“真切至极,多谢尊上帮我断了念想。”她颤抖着放下天阙镜,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啊,断念不顾如此,可是心好痛啊,只一眼间立竿见影的痛。比起业火焚身烧烂皮肉鲜血淋漓还要痛上百倍,以念觉着自己的心快要被这痛处撕裂,生生剥离,可明明只剩这一缕残魂,又哪来的心呢?
“尊上可有灵药能止这心口剧痛?”这话语气很是伤情。
冥渊那双比女人还要妖媚的眸子深得看不见底,看着她似深海将她吞噬:“复仇就是止痛灵药,我要你记得这份痛,只有痛才会恨!只有把你的痛苦千万倍的加之以仇人,你才能解脱。世间男子皆薄幸,萧元彻亦不例外。唯有你自身强大起来,方能报这杀父之仇,业火之怨,背叛之恨!”
冥渊的声音字字分明,掷地有力。以念却只听到报仇二字,报仇?
以念颓然一笑道:“可我资质愚钝,玄霄十载尚在混元,恐是要让尊上失望了。”
且不说三位师尊,哪怕是萧元彻的修为,她也是穷极一生追赶不上的。
冥渊见她如此没有志气,一摆袖,冷哼一声道:“你是我师兄冥曜之女,又怎会是资质愚钝?魔族修仙本就是荒天下之大谬,你若能成仙那才奇怪!待你修成人形,我便传你魔界功法,不出五年,你那薄情郎定不是你的对手。”
说罢,嘴角又勾起一个极尽诱惑力的角度,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再说我魔界美男论样貌也绝不比你那薄情郎差,何苦执着于那一个萧元彻。”
“我看唯有尊上这倾城一笑,方能与镜中薄情郎一战,不对,是更胜一筹。”以念脸上挂着也不知是笑是哭的表情,只是眼泪从未断过。
“哈哈哈哈哈哈。”冥渊眼中闪过一丝明媚的光亮,不由大笑出声来,“经此大劫,还能说笑,证明我没看错人。”
冥渊口中左一个薄情郎,右一个薄情郎,用得到为十分妥帖。
以念思付着,前夜才与自己耳鬓厮磨,次日就将自己送上陨魔台。待自己魂飞魄散后,便沉迷凡间酒色花丛,果真是薄情。难怪这凡间戏文总唱,痴情女子绝情郎,诚然不欺我。
此情,永世不能忘怀,永世不愿再记起。
当韩慕白再看到萧元彻时,他奄奄一息躺在榻上,后三尊合力,才勉强救回一条性命。
日他本是向师尊钟道提起想尽快与以念成亲之事,钟道说他破了玄阴聚兽阵飞升后,便可允了他二人婚事,趁他不备就将他打入玄阴聚兽阵内。
这阵法由妖尸谷千万猩熊生魂和地肺中千万秽气炼成的黑煞之气汇集而成,一旦入此阵中便脱离三界之外,韩慕白自然是怎么都找不到他。
他早与以念心脉相连,以念在陨魔台上灰飞烟灭当日,他正被困于玄阴聚兽阵阵内,突感心口剧痛,一个分神,就被阵法震断心脉。
那足足半年,才清醒。
“念儿是不是出事了。”这是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本已虚弱得站立不起的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路冲到了须弥殿三尊面前,眼中含着嗜血的杀意,还未凝聚真气,就被三尊一个挥手击倒在地。
再后来的日子里,他的眼中只剩下空洞的死寂,如同最后一片凋零的树叶,绝望带着强烈的痛楚蔓延。
这些日子,萧元彻都在万花楼中饮酒作乐,似是不曾清醒过的。
清醒太痛,还是醉着好,醉着我还能看到你。
漫漫长夜,唯剩相思催人心肝,如一剂鸩毒,慢慢腐蚀五脏六腑,蛀蚀成一具空洞的躯体,永生不得解脱。
青楼女子最是会察言观色,一看这俊美少年郎出手阔绰,天天喝得酩酊大醉,定又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为情所困,来万花楼忘情解忧的。
鸨妈一见这等财主自然是要好好安排一番的,从花魁到头牌,换了个遍,也没个他特别中意的。
“公子您是不是心中忧愁,不妨说出来痛快些,怜儿愿意倾听。”今日陪酒的姑娘是新来的,用鸨妈的话说那就是这一手新鲜货自然是要用来招待出得起价的贵客,萧元彻就是这位贵客。
怜儿姑娘人如其名,委实楚楚可怜得很。第一次接客本是宁死不从,被人押着进房,只见这年轻公子生得一副绝世好皮囊,通身气派又如谪仙下凡,看了一眼后就挪不动步,也不哭不挣扎了,乖乖的坐到他身边来,哎,这世道上个青楼都得看脸。
“念儿?念儿...别走...”萧元彻混沌间只听到念儿两字,便发疯一般的,死死抱紧那女子。
“公子怜儿在这呢,怜儿哪都不去就留在这陪着您。”这怜儿姑娘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一边安慰他着推开他道。心想生得这般好皮囊,却也不过是个登徒浪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