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到了永宁十四年三月初,汉阳王刘初就国的圣旨已经到了很久。汉阳太守袁昭收到圣旨的那一天,就按圣旨所说,下令征发大量力役来修筑汉阳王宫。
扬家干的好事,袁昭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办法,上任三年以来,他唯一的成绩就是,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在直符史和郡少府的位置上。直符史能接触虎符,勉强算是控制了郡兵;郡少府是钱袋子,算是给他提供了资金支持。
有了这两样,袁昭算是拥有了自保的能力,可以和扬氏玩一些手段了。但是大部分官吏还是扬氏的人,可能他们办事不行,但是把事情搅黄的能力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就比如机变械饰一事,袁昭下的令是各级官吏组织当地民众架设桔槔、开凿水井,结果那些识字的官吏们带着袁昭的命令下去,传达的却是扬氏的话:此乃奇技淫巧,有惑乱人心之能,太守若知,必斩汝等。
嗯,不但把意思改了,还把锅扣到袁昭头上。反正你的命令那些百姓又看不懂,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波骚操作差点没把袁昭气炸。
正常来说汉阳郡的粮食产量是足够百姓食用的,甚至还会有一些富余。但是今年显然不一样,大量农民陷入困顿,想多种一季麦子都没种子。
袁昭直接取消了力役的人数限制,随后没事干的百姓们如海水般涌了过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服徭役至少管饭啊,怎么说也能减轻一点负担。这样的结果就是,袁昭一口气招了将近十万人。
《管子·乘马数》中有言:“若岁凶旱水泆,民失本,则修宫室台榭,以前无狗后无彘者为庸。故修宫室台榭,非丽其乐也,以平国策也。”
以工代赈的老传统了,到罗斯福的时候还在愉快的玩耍呢。只是这种玩法对组织能力的要求太高,一般人搞不起来,容易生乱。
至于粮仓还在扬氏手上,这个问题在力役的人数达到十万之后就不是问题了。本来庾吏还想刁难袁昭的,结果话刚出口,一众百姓就当场翻了脸,差点闹出民变。袁昭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个庾吏也换成了自己人。
有十万人,什么事情都很好办的。
之前的汉阳王宫已经闲置了百多年,以其规格,无人敢住进去。至于修缮管理,也只坚持了二十年。后来没人肯出钱修缮一座空王宫了,世家表示地主家也没闲钱,历任太守表示跟世家比我才是真穷。几十年下来,老王宫荒废的不成样子。
袁昭这个总工程师带着少府的工匠进来转了一圈之后,发现想要修缮居然无从下手。回头看了眼十万力役,袁昭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拆了!废墟给我填土夯实,咱们新建一座王宫!
十万人扑上去,半天就把旧宫殿给拆了个稀巴烂。然后建宫殿的建宫殿,运材料的运材料。一个月的时间下来,新的王宫也修建了一半,能大量使用民夫的宫殿建筑群基本已经完工,只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需要工匠们细细打磨了。
倒是剩下的园林没办法,这玩意儿要考验艺术水准,不是往里丢人就能堆出来的。为此,袁昭特意请来了一位大师前来布置。
这位大师出自长宁龚氏,和评价许彦的那位龚时是同族。这个家族就是以搞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出名,在风水、相面之类的玄学领域,龚家还真没怕过谁。
王宫这种大工程,龚大师表示还是要认真搞搞的。于是工程的进度忽然就慢了下来,直到刘初带着人马到了汉阳城前,龚大师的进度才达到四分之一。
今天就是汉阳王到的日子。龚大师带着袁昭拨给自己的人在王宫里忙活,袁昭只是过来看了一眼,见一切如常,便匆忙去了城门口,组织到场的官吏前去迎接。
一众官吏懒懒散散站在城下。城门外,三百个长得壮实的郡兵被坚执锐,分列两旁。早几天就找来的乐师已经抱着乐器站在城门口,就等着汉阳王的车架到来了。
“汉阳王车架还有十里。”一个郡兵气喘吁吁地跑来。
“列队。”袁昭带着官吏们站在最前方,队形呈“人”字。待众官吏站好,袁昭回头一望,脸色顿时阴沉下去。
好家伙,第一次见汉阳王,扬家最重要的几个人都不在!
这是什么意思,让汉阳王拜见你们是吗?
袁昭心里冷笑起来。扬家作死,他是真的想要鼓掌。但是作死捎带上袁昭,就别怪他袁昭直接投奔汉阳王了。
作为一郡太守,去年的事情一旦曝出来,袁昭能讨了好?大旱之时不组织民众取水,朕要你何用!什么,你说你组织了,最后被阻止了?无能!废物!而且你为什么不上报中央啊?
对袁昭来说,无论是上报,还是等之后扬氏的好事被捅出来,结果都是丢官。现在来了个汉阳王,反而有了破局的希望。不管怎么说,汉阳郡现在是汉阳王说了算,只要自己成了汉阳王的心腹,官就丢不了。
远远地来了一支车队,城门口的乐师们开始奏乐,刚刚懒散的官吏们也整理了仪容,用最精神的一面来迎接汉阳王。然后……望山跑死马,过了半天车队也才近了一点点。
官吏们身上再次出现懒散的气质。倒是旁边的乐师们,实在不好意思停下来,只好继续奋力表演。过了有足足二十多分钟,车队才靠近汉阳城。
打头的是二十名卫士,后面跟着一辆驷马的安车,田健向承一身铁甲护卫左右。后面,则跟了足有上千人,都扛着兵器,排着整齐的队列,虽然没着盔甲,看上去也气势汹汹。
“恭迎汉阳王!”
一众官吏齐齐发声,都运了内气,夹带着修为。声音饱满洪亮而不刺耳,显然是练过的。
车队停了下来。一只手拨开安车的帘子,随后一个青年站了出来。这青年身高八尺有余,面如冠玉,唇若施脂。头戴远游冠,身着黑色王袍,腰系四采绶带,挂玉玺。敢这幅打扮的,不用多说,必然是汉阳王了。
“臣汉阳太守袁昭,拜见大王。”袁昭带头,官吏们纷纷报上职位和姓名。
“臣汉阳贼曹……”
“臣汉阳郡掾祭酒……”
……
刘初听着将近二十人报上身份,面无表情。等他们报完了,这才张口:“不知郡丞何在?”
“扬郡丞今日养病在家,不便前来。”有一个官员直接张口,做出了回答。显然这货是扬家的人。
刘初点点头,也不计较,道:“今日酉时,孤在宫中设宴,还请郡中秩二百石以上官员悉数到场,不要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