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个小时,伊家大小姐连城堡的花园都没有踏入,老管家出来劝了好多次,就如同ak刚才一样,果然是有血缘的因素存在,伊笙,固执的一句话都未说,只是站着,等待大门开启。
她不肯进车里等,任凭贴近零度的细雨侵蚀全身,牙关死死的咬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精致的花纹铁门后,那栋纯白的城堡,像是在坚定着某种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ak急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考虑着要不要把人打晕带走,夜色里,两束车光灯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推进,直至完全笼罩在伊笙的身上,顿时发了许久呆的人才从冰透了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回头,秦诺正好下了车。
她不语,料想他肯定会来的,虽然走时匆忙,甚至连短信都没有告知。
他神色平静如常,只是在看到她被锥心刺骨的冰冷侵蚀得狼狈时,深深的眼眸里有微光闪烁。
几步走过去,脱下黑色呢子大衣将她裹住,而后长长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并肩站在她旁边,同样是沉默。
看到这家伙,ak嘴微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好像这个时候似乎只有秦诺才能劝说伊笙,犹豫了下,便看见呆了将近八小时,不吃不喝不说话的人侧了侧脑袋,对她身旁的男人微笑,低语,“我不是任性,只不过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不是来到这里,就代表不勇敢了,你看、我没有哭,我只想努力一下。”
苍白的小脸上笑容竟然明媚,秦诺仿佛在意料之中,八小时的间隔,恐怕也是在得知她去向的第一时间赶来,他知道,他的天使肯定不会哭着来以示软弱。
“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寄托了解和认可。
“那么……”得到他的肯定之后,她满怀希望的问,“你可以让、爷爷和我通话、吗?”
老实说,她早就冻得麻木没了知觉,连说话牙齿都在打颤,她只是想亲口对爷爷说,她已经足够坚强,坚强到可以和他一起面对,或者说去承受。
尤其,当这个男人站在她的身边,她就更加觉得,那些痛苦,那些等待,所有的一切,都非她独自一人。
那晚和伊傅严通完电话,挂线的下一秒,伊笙体力透支的昏厥。模糊中她有意识自己肯定会大病一场,可想到祖孙之间交心的对话,觉得如何都是值得的。
伊傅严说,伊笙,你也要记得自己是伊家的女儿,永远是伊家引以为傲的公主。
他还说,生老病死,无法避免,我一生最大的安慰,就是我的女儿在离开人世前将你留了下来,现在你已长大,无须我在身边。
最后他说,从此刻开始,我不会在见你了,回去好好生活,即便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要忘记自己是谁,每个人此生的轨迹都不同,你还有很漫长的路途要走。
无须为我徒添伤悲。
欠秦家的所有,伊傅严一个人来承担就够了。
所以秦诺,你若是真的爱她,就别让无辜的人受伤,如非如此……
三天后。
自从小主人去市念书,伊家的城堡一下子变得冷清不少,为数不多佣人们这几天都尽量少语,老爷身体不好,而前几天小姐回来,竟然连大门都没让进来,独独在外面寒风里站到半夜,最后似乎是秦先生来了,才将人带走。
不明事实的人都在想,是祖孙二人起了争执吗?亦或者……笙小姐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主人的卧房内,伊傅严已经不能再长时间坐着,只能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周遭围着床摆满各种先进的医学仪器,彼时依旧伴在他身侧的,也只有罗德了。
他今天来,是将一份拷贝的录音交给老友,“这是几次与秦诺视频通话的录音。”他始终认为该用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
满是倦怠的眼扫了老友手中的3一眼,未想过罗德这把年纪还做这让人啼笑皆非有些幼稚的事,起始却又是为了你好,所以……
伸出手将3接过来,顺势放进床头柜,“好意心领了。”如果这时候用法律来保护自己,那么当年他们伊家对秦诺做的一切,该怎么算?
是否太可笑了?
两个老头子都有各自固执的地方。
罗德蹙眉,皱纹在这位英国老绅士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你就不怕你死了之后伊笙被肆意对待?”他顿了顿,“虽然,秦诺对伊笙是有感情的,但你也看出来了,那种感情是扭曲渴望得到救赎,这是上帝在开玩笑……”
过早看到地狱的样子,于是希望一直在仰望着的云端的天使来救赎,可是天使根本,没有去到过地狱,她也许会比任何人都害怕那个地方,更加难以承受。
“放心吧。”合上眼,病痛的折磨阵阵袭来,伊傅严长长叹息,“我不会让我唯一的血脉随意被谁欺负了去的。”
你又真的以为,他伊傅严真的准备着随时两腿一蹬下地狱去赎罪,没有为他可怜的孙女留下任何保障吗?
见他坦然的模样,罗德再不语。
……
梦魇缠身,不知身在何处。
她知道自己昏睡了许久,懵然时候感到有一个人一直伴在身旁,安然的心跳,沉稳的呼吸,在哪里又有和所谓?
只要有你,就算共赴地狱,我也不怕。
从伦敦回来后伊笙就高烧不断,秦诺的私人医生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一个电话就从医院赶来,为病床上的睡美人就诊。
两天一夜,伊笙的烧才消退。
这几天秦诺都让丁将公司的文件送到景佳的别墅给他处理,重要的事务便是视频会议解决,伊氏上下都不知道执行官大人这是怎么了,连着几日不见决策人在伊氏大厦出现,又恰好在与政府联合开发案的关键时期,今天会议一结束,几个最初入股的股东就拦下跑腿小弟问个明白。
说起秦先生最近的行踪,丁立刻眉开眼笑。
虽然前天在机场看到脸色苍白手上还挂着吊瓶不省人事的大小姐时,接机的丁也吓了一跳,秦诺只将那小人儿抱进他开来的车里,淡淡的吩咐回别墅,然后叫来医生,就这么寸步不离了,连吃饭都是叫酒店的外卖。
不清楚这次回伦敦又发生了些什么,可是他看得出来,秦哥的嘴角,有极浅的,极深的笑意。
他看得出来,那是种阴谋得逞却要深埋心中的快意。
其实,他不是很了解大小姐和秦哥之间的感情,就像原本在当初着手调查伊笙的资料时,秦诺对她的定义,也不过一颗必要的棋子罢了。
在他这个局外人看来,这感情,难以理解并且跳转得突兀。
不过管它呢至少在认识秦诺那么多年后,他终于算得上是在他脸上见到了某种不在执着于复仇的情感,复仇……并不是一件会让人快乐幸福的事情。
抱着一堆文件,丁莫名笑得很欢乐,对围着自己的几位小打哈哈,“刚才的会议上那几位政要人员都满意的频频点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说到后面,居然把问题原封不动的推给他们。
小们面面相觑,回想的回想,发愣的发愣,仿佛,好像……是没什么问题的。
再想问丁他们的大到底干什么去了,那厮人早就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
丁开着他今生第一桶金银色的莲花小跑开进景佳的别墅区,副驾驶上除了堆成小山需要给秦诺过目的文件,还有某星级酒店的可口饭菜。
酸酸的瞥了那几个溢出香味,诱人口水的高级纸袋一眼,也不知他是对车说,还是对自己说,总之是拍了拍方向盘,表情痛心疾首,“你就是个跑腿的命啊!”
事实上,刚醒来,还靠坐在床上的伊笙看到丁时,展露出病人应有的笑容,也是这么对他打招呼的,“跑腿小弟,你来啦。”
某人委委屈屈看向秦诺,“秦哥,我是特别助理……”
秦诺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似的,直直拿过他带来的美食,坐到床边,细心的先问过伊笙要吃什么,才把那些小盒子拿出来,打开,差点没一口一口喂了,脸上柔和的神情让某小弟看后只觉得一阵寒意,这……是他们商场上雷厉风行冷酷无情的秦哥么?
他每天都来,用自己的肉眼见证了一个宠妃的诞生。
只是现在由衷的期望,秦诺……可千万不要变成昏君。
伊笙大病初愈,脸色还不怎么好,小嘴也有几分干涸,躺坐在床上,身后垫了两个大大的软枕,说话有气无力,吃饭间偶尔和立在一侧的丁搭话,也是调侃,跑腿小弟想,大小姐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而秦诺呢竟然对她的言论没半分责难,反而她脸上笑容越大,秦诺就越高兴。期间跑腿小弟不乐意了,说自己先去书房等,秦先生正色,“你先等等。”
分明就是怕伊笙想到什么就缺了那半秒没人伺候,于是只好心酸在旁边候命。
午饭过后,秦诺又拿来水和药,督促看着她吃下去,这个伊笙呢,从小到大没这样病过,平时看着挺坚强,病起来千金大小姐的娇滴滴才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本人喜甜食,怎么会吃药那种东西,吃饭的时候已经嚷着没胃口,于是秦先生又好一顿哄,才温温吞吞的把几粒药丸咽下肚去,旁观的人看得头皮都发麻了,直想找个谁说说,比如告诉阿金……我,看到了幅极其诡异的画面,吃不消啊!
去了书房,得以解脱。
早就受不了的人往书房的沙发上倒下去,嘴里开始不正经,“秦哥看样子大小姐已经被你治得服服帖帖了哇!”
谁被谁治得服帖,你怕旁人看不出来?
跑腿小弟最近学会了反义修辞。
秦诺倚在书桌一侧,当作没听见,手里翻看着今天各部门送上来的报告,末了斜睨他一眼,问,“伊傅严的不动产查到没有?”
来人语塞。
只见秦先生的黑眸冷冰冰的闪了一闪,丁被他看得心底发毛,连忙声东击西,“最近东区开合作案,天天开会,您老也不露个面,下周的奠基仪式你可要出席啊,还有仪式后的酒会,今天那群股东的围着小的问您老的行踪,我……”
合上文件,秦诺徐徐打断他念经的话,“明天我会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