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所有静止了三秒钟……
三秒后,天崩地裂。
抓起放在身边的手袋,伊笙唰的站起来,伸手还没够到拖门,就被秦诺一把拽回去,站立不稳的,倒进他怀里,被抱得死紧。
“放手!你放手!!!”被他双手从后面抱着,她只能大吼,两腿乱蹬,一脚就踢歪了摆满各种日式料理的小方桌,不大的包厢顿时凌乱,视线也跟着模糊,“骗子!你是骗子!!!”
他老早就知道了,肯定的!不然为什么几次三番的阻止她回伦敦去?
现在秦诺成了她眼中的罪魁祸首,百般阻挠她回到爷爷身边的元凶!她唯一的亲人和不治之症挂钩,而他却不让她走,这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别闹!”费劲的压制着小丫头,秦诺被那句骗子怄到,干脆压着嗓子低低的威胁,“再闹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去!”
说完,伊笙就像木头人似的定格,侧头用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控诉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同时,死命的咬上他的手臂!秦诺疼得皱了眉头,嘶了声,却没躲,随她发泄。
良久……伊笙觉得全身都发麻了,咬得牙根酸痛,才松了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恨恨的,大脑空白一片,而后听到身后的男人似是得到放过的轻呼。
他压着嗓子无奈的笑,有些漫不经心,也有些心疼,他说,“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呢?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你看你现在这没出息的样子,伊老会放心把病情告诉你么?你现在急着去哪儿?回伦敦给谁添堵去?”
怀里的人哇的一声就哭了,伤心到了极点。
得到了一个自以为的真相,已经难以承受,她不知,谎言的背后,仍然是个谎言。
兴许是酒气上来,伊笙只觉得半梦半醒,脑子里却清晰得很,她知道秦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联系前面所有的反常就说得通了。
最亲爱的爷爷患了不治之症,还瞒了她那么久,一时间整个人都傻眼,你还能指望她能一夜长大平静的问你要病情报告书看么?
她哭得够惨,秦诺又觉得刚才自己的话说得太重,将人转了个身,搂紧怀里柔声的哄,“好了不哭了,乖……不哭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埋在他怀里,她断续颤嚅,“你们都骗我……”
被呵护在温室里的玫瑰花,哪里经得起风吹雨打?
或许,她有傲然独立于阳光中灿烂绽放的资本,可是,温室实在太美好,以至于栽培她的人将华丽的四壁拆除,那朵玫瑰已经没有勇气面对阳光,还有拙劣的空气。
“不是还有我么?”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慢慢的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秦诺心里默默的想,到底是亲手折断了这支花,从原本的温室,移植到他的土壤。
活得下来么?
或者说……他能做到吗?
半响伊笙抬起头,哭花的整张脸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爷爷……是什么病?”
没直接回答,秦诺侧身从一旁的公文包里取出早上才收到的医疗整合书递给她看。
既然决定要说,就没打算再瞒些什么。
伊笙一页一页仔细的翻,越往后看脸色越苍白,最后心慌意乱看向秦诺,眼色复杂,整个人也跟着止不住的颤。
见她又要哭了,秦诺将她抱了个满怀,沙哑的声线很是让人感到安心,“你听我说,伊老不见你,是担心有一天,他不能再你身边,你就像今天这样。”
说到一半,伊笙就眼眶里泛滥,他依旧低声,背书似的把后面的话接着说出来,“早几个月伦敦那边最权威的医生就在为伊老会诊,尽最后的……努力,你若是这样耍小性子……”
“我知道了……”不用秦诺说完,她就主动抹了眼泪,反复的,最后用力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小孩子般表示,“我不会让爷爷担心的。”
诊断书后面那行字,生生刺着她的心,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两场手术,太艰难了。
“下周你要考试了吧?”搂着她,秦诺口气里商商量量的,以往虽然说话时他也会征求她的意见,但从没像今天这样,“你先把学校的事情安排好,放假我陪你回伦敦看伊老。”
伊笙有些不确定,“我……回去好吗?”
“傻”他指尖将她面颊上的泪痕轻柔的扫干净,目光里全是包容,“别哭别闹,别让伊老费心,当然要回去。”
只有自己坚强起来,才有资格去关怀想关怀的人。
秦诺刚才是在……给自己上课啊。
好一会儿,伊笙都由他抱着,心情平复了些,才注意到四周被自己闹腾得狼藉,桌子没倒,桌上的食物都散了,还掉了些在榻榻米上,看起来乱得很!
这饭吃到一半也就该收场了。
再低眉看刚才自己在秦诺手臂上留下的触目惊心渗着血迹的齿印,“那个……痛吗?”
浓密的睫毛上沾了零星的眼泪珠子,样子看上去可怜得不行,他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去责难什么。
随意笑了笑,“没事,就是不知道要不要去打针。”
“……”
迎上那对略带凄楚略带愤恨的大眼睛,秦诺胆寒,“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吃点东西,我们回去吧。”
这点小伤口,就当作是惩罚好了。
说谎真的是一件让人……深恶痛绝的事。
可是,他已别无选择。
……
临近考试,亦是临近假期,大学生们都在抓紧了最后的时间畅玩,蓝色的生意依旧如火如荼。
酒吧内入冬后就随宋箫澈心意改成了静吧,一到晚上,每张玻璃桌面上就点着彩色的熏香蜡烛,音响里放的是舒缓轻柔的音乐,喝酒的人少了,全是来这儿抒发感情的小情侣和闺蜜团,一人一杯热饮,外加可口的小吃,暖气大开,全窝着不想动了。
宋箫澈就坐在他固定的那个靠内的角落里,外面还有水晶吊帘隔着,里面形成安静的空间。
他带着副低度数的眼镜,看上去比往日更加斯文,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文件。
是的,文件,虽然陶乐乐是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的。
“……喂!我说了半天你到底听进去没?”
对面的人滔滔不绝整晚,终于在宋箫澈的沉默中爆发了。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说伊笙的事情,但她实在是憋得慌,不找人疏通管道估计下周的期末考都会当掉几科。
低怒了声,宋箫澈还是没反映,陶乐乐伸出爪子想抓他手里的东西看,却被人眼疾手快的合上,转身放进旁边的公文袋里。
“那是什么?”她好奇,眼睛直盯着那厚厚的一包,又想起最近商学院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又八卦的问,“听说你拿到了uner执照了?”
uner,基金经理执照是每个没有家族产业,却又向往在金融界开拓属于自己天地的年轻人的通行证,宋箫澈才大三,虽然市的商学院非常优秀,可是……
陶乐乐疑惑的看着他,听说商学院历届学生,在就读中就拿到uner执照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完,如果宋箫澈拿到了,岂不是很……
“觉得我厉害?”看出了她眼里的不可思议,他笑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嫌恶,陶乐乐脸上又立刻晴转阴,“你说我怎么办啊?到底要不要告诉伊笙真相?”
摘下眼镜,宋箫澈看着眼前曾经把自己当作告白的恋爱对象,现在仿佛是当作临时闺蜜的女人,唇间语气不善,“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喜欢她吗?”睁大了眼睛,雷达似的在他身上扫,“不过人家不喜欢你罢了。”
这女人真叫他火大!
“我不喜欢她。”肯定式的回答完,宋箫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泡了柠檬片的冰水,“那是秦诺的义务,不是我的,”
“喜欢怎么会是义务?”陶乐乐都快把草莓奶昔里的吸管咬坏了,她就是个天生直性子,最近和伊笙她们玩熟了,总觉得瞒着不好,何况还是那么大的事。
她又怎么会知道他口中的义务指的是什么?难道喜欢伊笙只是个任务?
天大的玩笑,那么秦诺的义务也太大,他……可以么?
想得太深入,陶乐乐挤眉弄眼表情丰富自顾自的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否定之前的想法,秦诺这个男人……她又尴尬了,那是个让人无话可说的男人!
至于为什么会摸到蓝色来找宋箫澈诉衷肠,她也说不清楚。
对咬吸管这种和小池一样的坏习惯,作为兄长来说,宋箫澈是完全看不下去,伸手敲了她脑袋一记,声音有些严厉,“别在我面前做那么幼稚的动作。”
委屈的瞥他一眼,很认真的寻求意见,“那你说我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伊笙?”
坐正,宋箫澈抱着手怀疑,“你确定你听到的一定是真相?”
“不然是什么?”她亲耳听到还怎么可能有假,“好像秦诺和她爷爷达成一致,要瞒着伊笙的。”
“那不就是咯”摊开双手,宋箫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为前来取经的人指点一二,“伊笙的家庭比你想象的复杂,万事有秦诺在,如果你贸贸然把知道的那部分告诉她,说不定会引起误解,我是你的话,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行得通?”她偏头用目光斜视他,“好像你说得自己知道内情似的。”
“我哪里知道什么内情别人的事情最好别管太多。”起身,宋箫澈拿起车钥匙,俊俏的面容上有状似不经心,实则难以忽略的心事,“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末了还对她善意的笑着提醒,“下周是你们期末考吧?好好复习,学妹!”
桌子拍得震天响,陶乐乐怒,“别以为我跟你告白过你就用那么拽的口气跟我说话教训我,我只不过是……一时眼花看错了人!”在意的人,其实只有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