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走了很久,伊笙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她看着那道背影,忽而脑海里回荡起今天宋小池的疑问。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羡慕的口气。
她摇头,男朋友……不是吧。
“可是安琪说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们没在谈恋爱吗?”宋小池诧异。
……
谈恋爱……
这三个字着实把她难倒了。
她很清楚,自己和秦诺确实没有在……谈恋爱。
未婚夫也是她单方面认定的,这样说起来,也只是她自己做了决定,秦诺呢?至始至终没有说过想要和她在一起的话,追溯到十八岁生日的早上,爷爷把他当作生日礼物送给自己,他只是……逆来顺受而已。
把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当作礼物,本来就是件怪异不正常的事,对于一个一直受惠于伊家的人来说,爷爷的要求,他没办法拒绝,兴许……
伊笙忽然想,他是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的呢?
“到了。”
就在她暗自思绪万千,直到卷入深深的漩涡难以自拔的时候,秦诺忽然回头,站定在她面前。
她抬头望过去,秦诺就站在眼前三米距离不到的地方,一动不动的,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深邃如夜,微微上翘的嘴角线条柔软温和,身后是一扇古典朱红的大门,两盏灯笼高挂,匾额上写着香香居三个字。
蓦然想起,这就是他说过的房菜馆吧。
“在想什么呢?”见她久久不动,秦诺笑着问道,声音低沉而柔和。
伊笙看了他小会,移开视线,似乎在避开什么。
“没什么,果然是私房菜啊,位置偏得我真以为你要把我卖了呢”
说完,她便先走了进去,他望着她那抹淡淡的背影,一双黑色的眸子,微光流转不定,意味深长……
香香居是市最出名的私房菜馆,据说祖上是康熙老爷子的御膳房掌厨,菜谱代代家传,绝不外露,上过无数美食节目,国内外美食家们写的食评不下百篇,简直神乎其技了。
好不好吃,伊笙是不知道的,不过这家菜馆每天只招待一桌客人,想要吃到香香居的菜必须提前三个月预约,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吃到。
走进大门,眼前是个四方小院,环境幽静不失格调,小桥流水人家,一看就让人觉得温馨舒适,觉得店主肯定很会过日子享受生活。里面是古香古色的格局,墙壁上挂着水墨字画,木制的桌椅刻着细细的简单文雅的图案,品味自不必多说。
老板娘是位年轻得有些意外的漂亮女人,而且还是主厨。
她与秦诺似乎很熟悉,但不知为什么,伊笙觉得他们不像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纯粹的关系,眼神之间往来着若有似无的暧昧,调动起敏感的知觉,不是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必须抓住他的胃……
而后伊笙又想,不过是吃顿饭而已,有必要多做遐想把自己弄得神经质吗?
平时在家嚣张跋扈,但在外面,尤其是来到陌生的环境,大多时候不会多说半句话,像是自我保护,直到她摸清了周遭的情况,才会偶尔开金口。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老板娘用那把柔软却不造作的嗓音介绍完每道菜式之后,就退出精致的房间。
她稍稍在心底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和他共进晚餐。
整个过秦他们偶尔也会说话,但是之间的气氛,没来由说不出的怪异。
大概真的如之前所想,原本开始就不对吧……她想扭转这种局面,一时却无从下手,只得压抑着骨子里焦躁不安的细胞,最后那些菜到底是个什么味儿,居然下肚后就忘记了。
饭后,店员送来普洱茶。
茶香味随着袅袅的雾气徐徐腾升,她垂着眼睫,盯着青瓷茶杯里漂浮的叶子,蒙蒙雾气罩得眼前一片朦胧,放在腿上的双手指尖纠结在一起,不自觉,眉间压出浅浅的褶子。
“伊笙。”秦诺忽然启音,“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不是没有注意到,所谓女孩子的心事,他必须履行义务,不能让大小姐一直消沉下去。
“啊……没什么!”对面的人像是受了惊的小鸟,从无边无际的思想里回了神,怔怔的站起来,傻愣愣的看了他半响,脸上的表情在一秒之间风云变幻,什么都没想,是假的。
他挑眉,眸中带着看破的笑意,随时准备聆听。
她气馁,苦恼道,“让我酝酿下……”罢了做了此生最没出息的事情之一……溜进卫生间。
伊笙走后,刚才让她在意的老板娘便从另一道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绝美的笑意,玉手自然而然的轻抚上秦诺的肩头,蔻丹艳红如血,“需要我帮你一把吗?承诺先生。”语气无比戏谑。
他笑,淡如清茶,“不要伤害了大小姐的感情。”
洗手间内,伊笙站在洗漱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
要怎么向秦诺开口呢?总不能做得如云端女神似的,抬起骄傲的下巴对他说:“我现在赦免你,给你自由。”
……太让人崩溃了,她做不到!
以前可以对任何不在乎的人这样说话,现在她开始在意生日礼物的感受。
犹豫之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漂亮的老板娘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盈盈笑意,直径走到她身边与之并立,顺手拿出支唇彩,对着镜子自顾自的补妆。
“怎么样伊小姐,还满意吗?”间隙,她不咸不淡的问,口气听上去似乎不像是在询问客人对她手艺有多认同,这方面对自己相当自信。
从镜子里对她淡淡一笑,“挺好的。”伊笙礼貌性的回答完,转身准备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不喜欢太过娇艳的女人。
走了两步,老板娘忽然脆声笑起来,娇嗔道:“我是问你对秦诺的表现满意吗。”她的手艺,好到已经不需要人夸奖了。
皱眉,“什么意思?”回头,伊笙面无波澜的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似在思考,带着零星易燃的火苗。
“我的意思你还不懂吗?”漂亮老板娘收起了唇彩,又拿出睫毛刷,女人爱美是天性,依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补妆,“我和秦诺在两年前认识。放心,我们之间没什么,他长得像我死去的未婚夫,不过不是一个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反应不过来。
收起那些补妆的小东西,老板娘信步站到伊笙面前,敛起笑意,转入正题,“伊小姐还不明白吗?如果不是看在伊老的份上,秦诺是不可能与你在一起的,用感情之外的东西束缚着他,你们谁都不会好过,当然,你有先天优势,倘若有自信能让他爱上你的话……”
这番话,未尝不是她心里想的。
秦诺对自己很好,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就像是……在履行不可放下的责任。
在爷爷面前,他没有权利说不,但是她有。
其实她一直懂的。
正思忖着到底要怎么开口,老板娘又说话了,“伊小姐,秦诺真正的样子与你所了解的相距甚远,不如放手让感情顺其自然,再说你还年轻,没准还能遇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她唇色有丝苍白,心中莫名的情绪翻涌不定,“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她的最佳人选呢?
承诺……一生……
光听名字让人觉得是天作之合的良缘,即便一开始,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
感情这回事,永远罩着一层朦胧的美感,让人摸不清,看不透,迷乱心智。
走时老板娘笑盈盈的让伊笙有时间再来,她为她开小灶。
很奇怪起初她并不喜欢她,可是在一番对话之后竟然就没来由的改了观,到底女人不会为难女人,她在别扭些什么呢?
夜色阑珊,市飘起绵绵细雨,雨水凝聚在车窗上,划出不规则的水痕,模糊了车窗外的视线,将霓虹的灯光晕染得亦幻亦真。
造物主给了人眼耳口鼻,就是要告诉你不能只用眼睛去看,也不能单一的用耳朵去听,再给你一颗心去感受,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感官再清晰,也未必能彻底了解一个你以为熟知的人。
也许,他们需要一点时间吧。
“阮小姐说你生了一双桃花眼,其实很风流。”看着不断向后移动的灯光,伊笙忽然开口道,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秦诺哑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她侧头看向他,眼中带着些许疑惑,“我不知道。”很诚实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