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晓冷笑,舌尖轻轻地伸出唇瓣,来回舔了舔,又接着问:“若飞,不要瞒我,我记得在飞机上的时候易天用英文跟你说了一大段话,他一定告诉你什么了,是不是?他为什么没有和梦结婚?梦为什么是假装失忆?梦又在帮易家的什么人做事?你都知道是不是?”
“你就不能给我安静一点呆着吗?”余若飞一凶,挑起双眉,恶狠狠地瞪着苏筱晓。
然而,苏筱晓比他还要倔,“你不跟我说明白,我就立刻离开这里。”
“你竟敢威胁我?”
他的手,狠狠地握着杯壁,用力过度而指关节泛白的手指,在苏筱晓面前微微地轻颤着。
他很生气!
苏筱晓看得出来!
但是他为何要跟苏筱晓犟呢?
维护易天么?他不是很讨厌易天?怎么又会为他做那么多的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稍有委屈地微微垂下头,视线直盯着他手中的水,轻轻地伸出手,接过那个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放到嘴边,仰头,大口地灌了进了喉咙,由于喝得太急,猛的呛咳了几下。
等缓过了呼吸,才敢再望余若飞,他的眉心纠成了一堆,浓密而英挺的双眉之间,那个川字形的皱纹深得很醒目。
“我喝完了。”苏筱晓紧张地双手一伸,把双掌紧握的杯子递回到他眼前。
余若飞轻呼了一口气,如是叹息,拿过了杯子,缓缓地开口,“梦一直把当成了我哥,在她的潜意识里,是她最深爱的人……”顿了一下,他又静静地望着苏筱晓。
一时间,苏筱晓忘记了呼吸。
没想到余若飞会自愿把事情说出来的,刚刚还在跟苏筱晓相抗的人,这么快就又改变了主意。
余若飞瞟了一眼丁逸风,苏筱晓也随着看去,只见丁逸风他也静静的,像似在寻找什么记忆一样,抿着的唇微微地蠕动了两下,却是不作声。
余若飞收回视线又与苏筱晓相对,“所以梦一直期望能当易家的媳妇,我不知道和她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样的关系才一直宠溺着她,但是一般没有触犯什么忌讳的,的出发点首先是要站在梦的立场上考虑,所以梦觉得自己很幸福,以为自己一定会梦想成真的。一直到你的出现……”
“你的出现对她来说无疑就是一个绊脚石,障碍,她完全把你当成了逸风的妹妹雨滢,自然的,你也就成了她的假想敌。”
原来,还是因为苏筱晓!
心气,忽的不够呼吸,胸口上的窒闷宛如夏天的酷暑,逼得人透不过气。
“但也不至于以为我而举行不了婚礼呀。”苏筱晓低低地发声,心头一阵紧促,痛得不可开交。
余若飞把手掌放置苏筱晓后背,轻轻地为她舒缓着,“他们的婚礼没办法举行的最主要原因倒不是因为你。”
苏筱晓不解地抬头,看进余若飞的眸子里,他那褐色的双瞳,透着伤痕性的光线,却又暗沉地想要隐藏下去,只可惜,她还是捕捉得到。
“易家的产业是整个澄旭集团的核心部分,虽说易家是个整体,但是它的股份却分成两份,一份是拥有的,而拥有的这份是他母亲留给他的,而另一份是他的父亲转让给的继母拥有的。但是他们的关系并不好,的继母一直想要吞并母亲留下来的股份,又不愿意放手,他们就开始了争夺战。”
“而澄旭集团又是家族的生意,另外还有不少亲戚也占有相应的股份,所以这里面的关系不是别人可以轻易想象的,他们内部那些必要的分歧和矛盾也是免不了的。
产业!?继母!?股份!?家族矛盾!?
从余若飞口中所了解的,是易天生活的环境,和家庭的内忧。
这完全好像重新认识易天一样,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心中带着些紧张又夹着丝丝惶恐,还能感同身受他在那个家里所受的无形压力,又为自己无法真正走进他的世界,与他一起面对而感伤。
苏筱晓想,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真的是很远,很远……
那就像,自己从来都没读懂过他的心,没进入过他的世界,现在单单靠着一句我爱你!想去感化他,那力量是多么的轻于鸿毛啊!
余若飞看苏筱晓稍有积虑的样子失了神,又把所有的注意力转回到话题上,“放下和他继母的关系先不说,但在他们家族这么多的股东里面,要数所占股份与易家相近的,就是旭阳的父亲旭承业,就是易天的舅舅。原本,只要旭承业帮一把,就能把他继母的股份给拿下来,澄旭集团就可以完全任由来运作。”
“偏偏旭承业与易天的父亲私下又有隔阂,他又不愿意偏帮任何一方,只想自己从中得利。虽然旭承业把自己名下的产业都交给打理,但这些都是名义上的,事实上,他的态度也很明朗化,只要他握稳手中主权不动,和他继母也无法分出个高低,旭承业的地位也不会有任何的动摇。所以,为了扞卫自己的母亲,他的继母为了自己的得益,他们大家都想尽办法来争取一切。”
这其中,可当真的复杂啊。
易天为了自己的母亲,才会坚持到现在的吗?
但是……
“若飞,这与那场婚礼又有什么关系呢?”和她,又有什么关联呢?她不安地嗫嚅道。
余若飞静看了苏筱晓一眼,转身把杯子放回桌面上,回头再说:“和梦的婚礼远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哦?”苏筱晓的疑惑又加重了。
余若飞转过身时,观察了一下丁逸风的神色,又看向苏筱晓,“我曾经不是说过吗?不爱秦梦,相信你也知道,秦梦本身爱的人是我哥!”
苏筱晓点头,还记得那一回在商场外面他们之间的对话,和后来丁逸风对她说过的故事。
余若飞接着说:“其实,和雨滢有很多地方和看事情的见解与我哥是很相似,所以虽然我哥作为我们的导师,但他比较偏爱他们两个。但是很多时候,因为还要管理家族生意的关系,除了少有的上课时间会来听课,别的时间都不会与我们相处在一起的,所以和梦之间更没有什么任何交集。大家之所以更多地了解,完全是我哥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他。”
“自然而之,在同学心目中,成了一个传奇的人物。虽然是这样,但在梦眼里,看到的人只有我哥一个,即使她心里也有着对的印象,但远远比不上我哥每天都能出现她面前来得实在。而她,自身就是大小姐的身份,从小到大就是一帆风顺,是一个没试过失败的人。当她准备向我哥告白的时候,却让她得知雨滢和我哥相爱了,因为心里实在承受不起,她的心态就开始扭曲了,还做了很多伤害人的坏事。”
“不过,大家都没有真正责怪过她的意思,因为大家都当她是好朋友,都了解她本性不坏,相信她只是一时迷失而已,总有一天会放开心怀接受一切的。只是,当时的我们,好像还是很纯真,呵呵……”
余若飞顿了顿,摇着头自嘲地嗤笑了一下,又往下说:“不过应该是我一个人太过天真了吧,因为自己的一时鬼迷心窍,相信了秦梦,却一点也没有想过这样子会给我哥和雨滢带来不幸,直到后来……”
说到这里,余若飞有停了下来,沉沉地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变得痛楚万份。
他的思忆似乎很纠缠,看似不愿意再回想过去的事情而备受着煎熬,又似乎与自己内心的阴暗在抗衡着如何摆脱那一段不想回忆的过往。
一瞬间,苏筱晓的心情跟着他的难耐走进了同一条甬道,狭窄的地域完全支撑不下我们心底不断膨胀的阴翳,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大家越变沉重的呼吸。
如果可以,苏筱晓真的不愿意让他去揭开过去的伤疤,就像那一次丁逸风欲言又止的想要说下文的时候,她一时不忍,就截断了他想要说后面故事的冲动。
不过,如果不能从阴影里走出来,那活着的人,又该如何过完这一生呢?
所以现在,苏筱晓希望余若飞能够说出更多,这样她才能找到方向,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后来发生了什么?”苏筱晓拧紧了眉,急急地问。
余若飞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好久好久,只耳闻道他的呼吸沉重地粗喘着,倒是好久不说话的丁逸风开了口,“后来……”
“后来发生了一桩交通事故!”
又是交通事故?
怎么这个词在苏筱晓脑子里,好像印刻着很深的记忆呢?
丁逸风定定地看着苏筱晓,眼里的眸光颇有深意地透射出来,“是在大家共同约好去郊游的路上,撞车了。当时好像在临海的地段,连撞了七八辆辆车子,有两辆车,还坠到半山腰了。这是当年好大的一起交通事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原因是这里面有两个澄旭集团未来接班人的人选,还有艺术界赫赫有名的才子,还有秦氏集团经理的妹妹。”
临海!两辆车子坠到半山腰,两个接班人人选!?
“嘶……”
脑子,蓦然生痛,头皮一麻,如霹雳般闪过一些模糊又怪异的记忆。
怎么一回事?
听到这些字眼的时候,苏筱晓的脑子,怎么如遭受到强烈的冲击一样,很多零碎又接不上的片段在混乱地交替着?
“看来今天是说不完了,等你身体状况好一点再说吧。”
丁逸风见状,只得止了声,又上前来为苏筱晓揉了揉两边的鬓角。
苏筱晓连忙一手抓上他的手腕,稳住他所有的动作,“我没事,丁医师,请你继续说下去,拜托你。”
丁逸风微微颦起眉,目光幽幽地望进苏筱晓眼里,在那眼睛深处隐匿的复杂神色,也逐渐地投进苏筱晓的瞳孔中。
苏筱晓的心,惶然地惊颤了一下,攀在他手腕上的指尖,突感无力,松弛地滑落而下。
垂下眼睑,眼底下一潭黯然。
他是不愿意说吗?还是接下来说的会关系到苏筱晓?
顶上,丁逸风似有轻叹的呼吸,缓缓地飘然而落,但落在苏筱晓心上,如巨石落水,倍感重负。
“你……没有想到什么吗?”他像似试探一样,轻声问。
苏筱晓头一抬,对视着他镜片后面的视线,静静地沉默了两秒钟,摇头!
苏筱晓应该想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