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的规制,但凡从外地升任到京城的官员,不论大小,都会给他们留上几天时间,安置家眷,交接公务,再熟悉熟悉京城环境。那些得以一跃而起的官员们,谁不是趁着这几天游玩赏乐,私下结识一些好友,再收收礼送送礼什么的。
我没想到现任首辅如此兢兢业业,刚歇了一天就上了朝,上朝的第一天就把我给参了。
诚然小顺子在我迷迷糊糊就把礼物送了,是有些急了,但是即便是清醒的我,可能会送两个美女外加几箱屋子里的摆件。
所以怪小顺子是没用的。
我只能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应付,眼见着崔福穿过了前面的一道承轩门,我扭头问小顺子“贿赂官员被参怎么处置来着。”
小顺子苦兮兮道“轻的罚俸禄降官职,重的下牢狱杀头的都有。”
我将帘子揭开些,“我好歹也是个皇子,牢狱杀头不至于吧。”
小顺子一边引着轿夫们穿过长巷,一边欲言又止,“就……就怕皇上为了在新首辅面前表公正,直接将你贬出京去。”
“呸呸,你个乌鸦嘴,快闭嘴。”
小顺子照着自己的嘴上拍了拍,“奴才说错话了,奴才的意思是,无论殿下被怎么处置,奴才愿意替你受着。”
我知他这是自责,怪自己送了礼害了我,便拍了拍他的红穗子官帽,“你想的倒挺美,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我那父皇说一不二,他要是说打我三十大板,就绝对不会给我二十,要是敢有奴才违抗他的旨意,估计我俩都得去见阎王爷去。
眼见着毓正宫就在眼前了,我心里一慌,“该不是你送的那两个人容貌不行吧。”
小顺子回头道“是怡翠阁的“绝代双娇”啊,至今还没有人能逃的了她们的石榴裙的。”
小顺子让人把轿子落下,扶着我从脚踏上下来,我凑到他耳边道“莫不是不举?”
“噗”
眼看着走到两条汉白玉石阶了,他没绷住,一口气音从嘴巴里跟口哨一样飞出去了。
崔福正站在大殿的门口上,准备高声通报一声,小顺子的这个声音倒抢先让大殿里的人纷纷转过头来。
我一巴掌将小顺子招呼到一边去,自己顶着那些直勾勾又很疑惑的眼神往里走。
这毓正殿我以前没来过,只听说造价非常高,大殿非常大,柱子非常多。
我一被这几十双眼睛望着,就脚底打颤,不由自主越过大臣,往最里面。
最里面应该坐着我的父皇。
我父皇生的威严,将一身蟠龙袍撑的满满的。也可能是宫里伙食太好,反正他胖的极有安全感。照理说,我一眼就该看到他。
但我这眼睛一路穿行过去,越过无数或青或蓝的官袍,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欣长紫衣。
我瞪大眼睛再看,这宽阔大殿之中,虽挤满了人群,但在金砖铺地的尽头却是立了个紫色袍服的人。
紫色袍服的下摆是松鹤延年的雪白刺绣,胸前到肩膀上是梅花折枝的散绣,九孔白玉为腰封,再配以貔貅瑞兽的玉珏坠子,这……不是我舅舅以前的配置吗?
当年,我第一次见我舅舅穿这么花里胡哨的时候,我只评价了一个字俗。
但眼前的这个人身形挺拔,宽阔的肩膀刚好将衣服呈现出最好的美感来,他大约也很高,衣服的下摆妥帖的垂下,让那一只白鹤栩栩如生起来。
他持着玉牌,长身玉立在我父皇的龙座下,一身紫袍被他穿出了神袛般的华贵,高不可攀。是以,当那淡漠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时,我就知道这是新任首辅无疑了。
那道目光太具有压迫性,一度让我产生了我给他送的不是两个美女,而是两个杀手,不然他何至于如此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