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觉得身子好冷,他梦见自己在一座雪山上,被人埋在雪堆中,他闭着眼头疼欲裂,无尽的寒意侵蚀着他的头,他觉得自己的头似乎被无数的针扎着。这时,似乎有一团火出现,烘着他,他觉得好暖和……
李白想睁开眼,看看这团火,模糊间似乎看到了芸师母的身影,头依然痛着,他目光开始聚焦,发现自己在一处房间,这是在哪儿?李白想着,对了,大伯,堂兄,大伯走了……想着大伯那些话,李白仍然喘不过气来。
芸娘看见李白眼睛动了一下,惊喜地道:“良人,他醒了。”
捣着草药的赵蕤听了走过来,看着李白无神的双眼,“醒了就没事了,他刚染上,病情不深,好办。”
芸娘关切地问:“白,你怎么样了?”
李白呼了口气,默默地用手撑着坐起来,摇了摇头:“师母,我没事,我怎么在这儿。”
赵蕤接着捣着药材,道:“你那两个兄弟送你过来的,吓得他俩够呛,对了,你那个堂兄也送过来了。”
李白下意识地担心道:“他有瘟疫。”
赵蕤不以为然:“你也有瘟疫。”
果然自己也染上瘟疫了吗?怪不得刚刚这么寒冷,“老师,师母,那你们还收留我,不行,我得走。”李白想着自己决不能连累到老师和师母,他起身下床,却被芸娘按下,“你啊,你没看你老师在干什么?再,你去哪儿?”
李白看着埋头捣药的赵蕤,赵蕤坐在那儿,笑着举起药杵来晃了晃,李白聪慧,深渊一般黑暗的心情骤然起了光亮,“老师,你也太……太神通广大了!”
“我在西域流浪过一段时间,听过一种花。”赵蕤把药杵扔回药罐,站起来道,“大食西南二千里有国,山谷间,树枝上生花如人首,但不语,人借问,笑而已,频笑辄落。这是我在大食游玩时,听过的这种花,这种花啊,很奇特,它的花粉具有极强的传播性,人一旦吸入,花粉就会在其体内吸收养分,接着生长,并且接着传播。”
李白回想起见过的尸体,并未见过这种花长在尸体上,李白问:“老师,我并未在尸体上看见什么花啊?”
“花长于体内,花粉自口鼻散出,你自然看不出来。”
“这场瘟疫是这种花引起来的?”
赵蕤双手相握置于身前,道:“这种花没那么厉害,但是加上吐蕃高山雪原的一种莲花就不一定了,此花是山雪莲的伴生莲,一为解毒奇药,一为剧毒之药。这种莲花,加上那大食之花,便造成了这场祸延三州的瘟疫。”赵蕤心里也很难过,毕竟人命关,无数人就那么死了。
“堂兄呢?”
“已经被医治了,他患病时日较长,需要多几日疗养。”
李白听闻消息,松了口气,伴着这口气一松,心里的那点光亮也随之而灭。他想起大伯一家的遭遇,灭北川匪,大伯母和大伯长子,青莲姐都因此事而死。救生民瘟疫,大伯一家却又被这帮生民连累,大伯收容了百姓,却被这些百姓传染了瘟疫而死。李白心中不断回响着大伯临死前的那句话,“救众生疫者,难救家人乎?”
是啊,自己连家人都救不了,还去救什么外人呢?
赵蕤看着李白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想着,这白经此一事,怕是初尝了人心凉薄,这身病好医,心病难医啊。
“不去再率领你的救疫队伍了?”
李白坐在床上,呆呆地摇头。
赵蕤心里似乎有个缠的很紧的绳子,一直解不开,这李白的心结打不开,他暂时也没办法。
李白心灰意冷,头一次发现人生失去了意义,以前只是知道意义难以实现而气馁,而现在却发现压根就失去了意义。
李白躺在床上,芸娘看着他,担忧地看向赵蕤,赵蕤皱着眉挥手,“让他休息吧。”
芸娘和赵蕤走出去,留下李白在屋子里躺下静静。
“良人,你看白,怎么回事?”芸娘问。
赵蕤唉声叹气,“他啊,觉得自己做的努力都白费了,所救非人罢了。”
“怎么会这样?”
“这人啊,骨子里带着自私的心性,这大部分人啊平常能用理智压住,可一旦危及到自己,很难压抑住这东西出来。这李白啊,也有私心,他现在就觉得,忙活了这一大场,连自己伯父都未救下,觉得自己的努力白费了。他一日想不通这救人为了什么,他一日就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