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戳了戳木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木头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前院忽然一阵骚动,木头猛地关上门,拉了石头往师父床底下一钻。
两个人静静地趴着,那阵骚动过来了。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骂骂咧咧,“这群秃驴,知道老子来了吓得屁滚尿流,跟土匪一样,佛像都给老子拆了,毛都不给老子剩一根,明天非得给他这院烧了不可!”
“这帮犊子,值钱的东西全带走了,破经书倒是一本没带。”骂声越走越近,啪地踹开了门,门板撞在墙上哐当直响,灯笼的火光映照着一双穿着黑色长靴的大脚走进来,“给老子点灯!”
另一双灯笼照着的脚在屋里找了找,“大哥,这秃驴连蜡烛都带走了,就剩个座儿!”
“他妈的!比老子还抠!”那双大脚往床边一伸,转了方向一屁股坐下来,震得床板哐当响。
“我说,”大脚的主人发话了,“弟兄们今个儿就搁这儿睡一宿,明儿早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院儿,咱们往右扶山去!”
“好!”门里门外七零八落有人应着。
大脚抖着腿,咳嗽了一声。
先前找灯的那双脚往屋中央走了两步,“大家伙儿,齐声哈来,一二三好!”
“好!”这一声像要掀了屋顶。
大脚又咳了咳,“好!那弟兄们就各自找个屋躺躺,明儿早出发!解散!”
听得像有二三十人齐齐地跺了两下左脚,又齐声拍手,啪啪啪三下。
而后那些脚步声,三三两两混着嘈杂的谈话渐渐去了。
屋里只剩下那双大脚的主人和那双点灯的脚的主人。
大脚伸手去卸长靴,“小周,去给老子找点吃的来,快饿死老子了!”
小周应了一声,提了灯笼往门边去了。
屋里陷入黑暗,大脚没声了,只听啪啪两声长靴掉在地上,床板又是重重地咯嘣咯嘣响。
那长靴就落在石头木头的面前,筒儿向着他们,一股子呛鼻的汗臭味儿冲过来,石头和木头捏了鼻子。石头伸手小心翼翼将长靴的筒转往外侧,又向前推了推。
两人往床底更里缩了缩,石头却踢到了床底里一个小竹篮,吱呀一声。
床板咯吱一响,大脚迅速坐起,“谁?”
两人屏住呼吸。
“谁?”大脚将两只脚伸向长靴,却没够着,左探又探才找到被推远的靴子。
大脚的手摸向腰间的斧子,离了床,起身在屋里胡乱挥舞了两下,“给老子出来!”
屋里漆黑而安静,像吞没一切的黑洞。
大脚收了架势又往床边去,重重一屁股像要将床坐塌,又不死心地猛坐了两下,吓唬屋里的老鼠一般。
沉寂包围着屋里的空气,微微有风扑打着窗户上的纸。
大脚又缓缓躺下,支楞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打起精神听了好一会儿,又被绵绵的睡意抓紧了,闭起了眼,转瞬之间鼾声如雷。
石头听大脚睡得沉了,正欲从床底爬出来,忽然被木头拉住了,石头不动了,两个人屏气凝神,听到门轻轻地开了。
踮着脚的脚步轻轻地走向床边,被踩到磨滑的沙子发出细腻的咯咯声。
忽然门吱呀地被风吹动,床上的人鼾声忽然停了,脚步在屋中央顿了顿,脚的主人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床上的人的动静。
门又摆动合上,缓缓撞到门框。
床上的人只是挠了挠脖子,向空气中摆了摆手,又鼾声大作起来。
在屋中央立着的人又踮着脚往床边靠近。
那双脚已经走到床边了,一双布靴正对着床沿。
粗布衣服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一把大刀被小心地提起,忽地轻轻磕到了床沿,发出细微的金属与木头碰撞的声音。
粗布衣服的人静默地立在那里,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面朝里面的墙壁睡了。
粗布衣服的人又缓缓提起了刀,木头按捺不住,石头一把拉住木头,捂住了木头的嘴。
刀已然举到半空,缓慢之间并无风声。
啪!
床上的人一把拍在手臂上,“什么臭蚊子,一直叮老子!”隐隐感到屋内有人,他飞翻起身,一脚踢翻了立在床边的人。“谁?!”
“是我是我!”倒在地上的人在倒地前唯一迅速的反应是小心地将手腕立起,以免大刀碰向地面发出哐当声。
听他出声,大哥往坐在床上一坐,松了口气,但语气里仍带着一丝恼怒,“你这时候来干什么?!”
大刀被轻轻地放在地上,小周一边“哎哟哎哟”,一边爬起身来,“大哥,我去给您找吃的了呀。”
“噢!”大哥咳了一声,“东西呢?还不拿来给我!”
小周一边揉着腰,一边缓缓走向床边,“我真是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点吃的!”声音吼得很大,脚小心地将大刀踢往床底。
大刀滑行中忽地撞到点什么,轻轻磕噔一声,紧接着大哥的肚子忽然咕隆咕隆响了一连串。
大哥摆摆手,“他妈的!饿死老子了!老子要吃东西!”
小周立刻哈了腰,“是是是,大哥,我再去找!”
刀锋被踢到石头面前,石头一个胆战,木头伸手拉紧了石头,石头紧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静止在床底。
小周哈腰之间见刀把仍露在床沿外,又往前挪了挪,“大哥,你想吃些啥呀,我跑到山下给你买去。”不动声色地将刀又往里踢了踢。
“等你买回来,老子都饿死了!”大哥摆摆手。
大哥话音刚落,一片沉寂之时,被往里踢的刀撞到石头,哐当一声响。
“谁?!”大哥翻身起床,一脚踢翻了床板。
小周连忙上前一步,“你们是谁?!带着刀做什么!是要行刺大哥吗!”
趴在地上的石头坐起来,连忙推了推木头,“木头,醒醒,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