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系着布围裙的妇人从灶屋出来,见到两个弟弟,吕玲绮脸上笑容灿烂,只是当目光经过吕篆时,眼里又有了许多的心疼:“青童,你怎么头发都白了?”
吕篆笑了笑。
家国大事,不敢有一日倦怠。
之后,两名儿媳陪着母亲和姐姐去屋里说话帮衬去了,两个儿子则留在院儿里陪老爷子谈天。
“最近,还有战事吗?”老爷子躺在摇椅上,看似不关心的问着。
“两年前就不打了,北边的胡族,西边的西域诸国,还有西域以西的贵霜,都被我们给打趴了。整个鼎国的疆域地图,比起之前的汉王朝,扩大了一半不止”
吕篆起身,给父亲空去的杯子里续上了茶水。
老爷子嗯了一声,端起杯子呡上一口,徐徐问道:“听说除了贵霜,西边还有罗马、安息等大国并存于世,今后还打么?”
吕篆微微摇头,似是有些累了:“我这一朝,应该是不会打了。这些年,由我坐镇京师,阿弟四处征伐,虽说一直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战争始终劳民伤财,许多儿郎到了外地,就再也没能回到故土。我还是想给下一代,多留些家底,即使不能拓土开疆,也至少可以保证天下安稳,没有饥荒”
老爷子点了点头,道了声也好。
随后,他又问起了吕骁:“老二,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不打仗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意思?简直无趣得很!”
吕骁抓起果盘里的果子大啃了一口,汁水顺着嘴唇流进茂盛的胡子里,他满不在乎的说着:“兵权我已经交还给了老大,交兵权的时候,私下还有不少人怂恿我篡位谋权。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瞅瞅,老大头都白了,我可不想天天困居在宫里,面对着一摞比一摞高的奏折”
“我啊,婆娘儿女都带来了,这回就不走了,不管老爹你想耍刀还是射箭,也都有个陪练不是?至于今后要是还想打仗,就让老大再调我回去就是。”
听完二儿子的打算,老爷子很是欣慰。
“好了,不跟你们闲扯了,眼看就到晌午,书塾里快下学了,我也该去接卿儿了。”
说着,老爷子从摇椅起身。
“老爹,还是我去吧。”
吕骁将手里的果子啃完,先一步说道。
卿儿,也就是他姐姐的女儿。
老爷子最是喜欢这个小外孙女儿,小姑娘不仅活泼可爱,简直和姐姐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然而,小姑娘的父亲却不太受老爷子的青睐,兴许是初次见面时的那一句奇变偶不变问得老爷子一头雾水,亦或是后来的行为思想过于怪异偏张,让老爷子难以接受。
老爷子不高兴,板起脸,没好气的道了声:“我又不是走不动路了,哪里用得着你替我前去。”
随后背着手儿,扬长而去。
有溪村东,有间不大的书塾,里面有个温儒的教书先生,负责教乡里的孩子识字。
每逢上课期间,无论是地里耕作的农夫,还是河边洗衣的妇女,远远就能听到,从书塾里传出的郎朗书声。
到了放学时间,老爷子接到小外孙女儿后,牵着她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小姑娘沿着大路一个劲儿的在前边跑,同时天真烂漫的喊着:“阿翁,你快来追我呀!”
这也是她和外祖父之间常玩的游戏。
然而这次却和以往不同。
跑着跑着,她忽然发现后面没了影儿,于是又折返回来,头发花白的阿翁正靠在一棵大树下,喘着粗气。
“卿儿,阿翁有些走不动了,我先靠着歇会儿。”
老爷子抬了抬手,喉咙很是发干。
“那阿翁你多歇会儿,今天夫子在课堂上给我们讲了塞外飞将的故事,我将给你听,好不好?”小姑娘也不急着回家,有了新的故事,她总是喜欢第一个向阿翁分享。
听到飞将二字,老爷子的眼中猛然一亮,脑海里似乎有许许多多的片段闪过,一幕幕,一重重。
他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手持大戟,骑坐在高大的骏马上,大手一挥,身后的千军万马如铁甲洪流,轰轰隆隆一往无前,摧枯拉朽。
画面转动得很快,老爷子的眼皮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耷拉下垂。
最后闭合上的一瞬,他看见有一个愣头青的家伙站在树底下,手里拿着捧鲜花,面前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子,那个青年将花递了上去,声音里怀揣忐忑:薇娘,我,我喜欢你!
先生在替他抚琴,曹性那几个家伙则在身边起哄似的大声喊着,答应他答应他。
那个女子脸上的羞红,可真好看啊!
此时,小姑娘站直了小小身板,手势做武指状,身躯盈盈一挺,稚嫩青涩却又格外响亮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并州飞将吕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中一杆方天戟,就是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