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爱上哪个?
可究竟什么才算是爱呢?阑休,听你说了许多次你爱我,我说了许多次我爱你,可是你能不能现在就告诉我,什么才叫爱?
兴许你告诉我了,我就能懂了。
因为我有心了。
我有心了。
我感受得到它在痛,我看得清晰你的痛我感受得到我的悲伤与难过,再也不用学着去悲伤难过,我还能看见你的眼眸里汹涌着暗流似与我一般的情绪。
一声一声的鼓动回荡在胸腔里。恨不能将我敲碎。
我缩着身体,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想远离一些。远得只剩下我一个人,好让我可以有空间去想,我忘记了什么,我抛弃了什么,我遗落了什么。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三万年来,我头一回觉得它很重要,胜过一切的重要。
后来,脚下不稳,不慎从九重天跌落了下去。
耳边是呼呼的狂风吹过,将我的长发与大红的裙摆乱作一团。那样艳丽的颜色,如血一般。如我满手沾上的血。
今日亦有人与我着一样颜色的衣裳。因为今日是我与他的喜日。
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三万岁时,我逃婚至人界,遇上的他。他带我初上九重天。
三万岁时,我成了九重天里焱采宫内他座下的童子,他带我去妖界杀妖王。却为了救我而受妖王独角麒麟的穿胸而过。
三万岁时,我二次嫁给阑休,却再度逃婚去九重天。看他重伤未愈,我便千方百计地为他寻找灵丹妙药。当他睁开清亮无双的凤眸时,看着我笑,说醒来第一眼能看见我真好。
他说,上天入地都只独宠我一人。却独独害怕,佛说我与他缘浅。只可惜那时太自负,不相信缘分。却原来,相遇就已经是缘。
我在魔界三度成婚时,他只身一人独闯魔界。尽管我先欺骗了他,他却还是固执地要来带我走。那个时候,他便说我着嫁衣极美。幽蓝的水池底下,他说此生我只能为他一人着嫁衣。
此生只为他一人着这艳绝的嫁衣。
脑海里那个惯着黑衣广袖的人,时不时喜欢半眯着狭长的凤目对我清清浅浅地笑。他还说,他爱我。等这天我嫁给他等了很久。
只可惜,回过头来,芳华渐消时,他描着我的眉轻轻地问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诓骗他,还是为什么我要亲手杀了他。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样美好的人……我是怎么下得去手的……一直以为他只是我的习惯,我只是在抹灭一个习惯,我以为这一切轻而易举感受不到痛的!
他说,就算你再哭,我也便当做从未遇见过你。
他从未遇见过我,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他就能原原本本地回来了吗?
其实有心并不比无心好。心痛起来并不比身体痛轻松。
道殊你究竟为什么要爱我啊,为什么你也不告诉我爱一个人要怎么爱啊你只说你爱我,你只用你的方式来爱我,可我觉得爱说出口就很容易啊,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不懂啊!
为什么你就不告诉我让我一点一点地学呢。
九重天很高,以往我一直担心从那上面掉下来我这只琉璃会裂几条缝。但现在突然就不怕了,哪怕身下是不尽的地狱呢。
我终于替母上杀了一个天家人报了仇了,我应该觉得很开心……
道殊……
朦朦胧胧之间,有人气急败坏地冲我飞奔过来,一把将我强硬地揽进怀里。伸手招来了天边的一朵祥云,半跪在祥云上让我安稳地躺在他腿上。
我手捂着眼,嗅着清清润润的气息,叹道:“阑休,我觉得很累啊。”
他的脸颊摩挲着我的,轻轻道:“那就睡一会儿。”
我道:“当初火神来魔界抢婚时,你就不该放他带着我离开魔界的。倘若那时就杀了他,也免了今日父尊白忙活一场。你看,我还将我自己都搭进去了,多亏。”
他手臂收紧了我的腰,说:“起码你有了一颗心。”
我笑,眼泪横淌进发间,道:“早知道会那么痛,我就不执着了,还不如没有呢。”
我就安静地枕着阑休的腿,他一直动也未曾动一下。祥云漫无边际地飘,最后却也飘进了魔界风口,入了忘川。
阑休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我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抱着我坐在忘川彼岸。
我看着静静流淌着的红色忘川水,伸出双脚泡进水中,任流水冲着我的脚激起冰冷的颤栗感。
我头枕着阑休的胸膛,他凉润的手指顺着我的发,低低问:“冷么。”
我道:“冷啊,兴许你再抱我紧一点我就不冷了。”
于是阑休再将我抱得紧了些,却还是暖不起来。
后来父尊领着魔族退回了魔界来,一到彼岸看见我便停下了脚步。他身后一批一批的魔族一回魔界就四处乱窜不安分,成了他那抹银白孤寂的身影的喧嚣背景。
见父尊向我走了过来,我冲他咧嘴笑了笑,道:“父尊,你今日忒英武。”
父尊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我不禁道:“你莫不是因拿一场对仙族的胜仗换我一颗心,眼下后悔了罢。”
父尊淡淡笑道:“那要看我的锦儿是否完整无缺了。”
我从阑休裹着我的衣裳里伸出手,去触碰父尊的脸。母上没死的话,大抵亦想这般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我当是代母上给他慰藉。
父尊不笑的时候,看似温柔实则却冰冷,如今笑了虽淡淡的却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