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身体里的血液开始翻腾,不仅仅有她自身的丹元力量,还注入了另一股异常强劲得几乎难以控制的力量。
两股力无法融合彼此冲撞,逝以寻便晓得是黎非在将他一身魔力强行渡在了她的身上!随着他咬破嘴唇,硬逼着她喝下他的血,那种翻腾的感觉才慢慢平静了下去,两股不相容的力量得到了彼此的渗透融合
“对不起,我自私,即便是这样,也想你能够记得我。”放开逝以寻的时候,黎非红肿着嘴唇,笑得如最初相遇时的那样美好,悠然自在,俊美翩翩。
逝以寻拼命摇头,“不不要我不要这些”
“你一定是不知道,你就像是从前的阿漫一样,多姿多彩,却纯美无暇。”
逝以寻泣声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母亲早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你形容的是什么样的光景”
逝以寻惊恐地看着他苍白的额上,那枚魔族的印记在慢慢地变淡消失,这意味着什么“黎、黎非,不如你留在琉璃宫,你当、当我的阿叔”
黎非浅浅地笑,“也不怕我污了你母亲和你父亲的名声么,我是魔神霄暝的一缕魂,寻儿。”
“不怕!我不怕!”逝以寻哽咽道,“反正,他们都知道,我一直都不按常理出牌的”
冰冰凉凉的手指伸过来,听闻黎非笑出了声,浅浅地来拭她的眼角,拭得一指湿润,便含进口中,笑着皱眉,“好苦啊。寻,保重。”
说着他转身,墨发纷扬。柔软的发梢自逝以寻的脸颊扫过,带着远古沧桑的凄凉,她伸手去抓,却从指缝间滑落。
白玉长阶上,赫然滴落着殷红的血迹。
“黎非。”逝以寻抬脚上前,奔过去自身后用力地抱住他。
一刹那间,天地黯然失色。满目的晶晶闪闪的光点飘飞,臂弯里空空落落。
他化作了晶尘,什么也不留下。
“黎非”
大白赫然惊醒,仰天长啸。却生生被慕罹逼退了回去,慕罹如梦初醒,睡意惺忪地揉了揉眼和耳朵,迷糊地问:“小逝姐姐,是师父他回来了吗?”
逝以寻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翻腾得b了。五指有力地屈伸着,垂着头看着地面上的血迹,看着自己一身的血迹斑驳,全部都是黎非的。
她深吸两口气,手里隐魂剑嗡鸣作响。她哽了哽喉,道:“你师父上天入地,人生得好,脾气好,到哪里不会惹女孩子喜欢?他人虽没有回来,不过应该很逍遥自在便是。慕罹,好好守着琉璃宫,白琅回来了你就给他说一声,我出去散散心,让他不要乱找。顶多天黑之前,我便会回来。”
逝以寻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仿佛什么都不能够控制。
她先是去了之前霄暝所在的那个山谷,山谷空空如也早已人去楼空,逝以寻红着眼,怒火滔天,一剑将山谷劈成两半,烧成一片焦土。
身体里如万丈灼浪翻腾,上天入地,她誓要找到霄暝。
此时人界盛世繁华,日照迢迢。热闹的街上,人来人往,笑闹喧哗。
逝以寻提着剑,在一处排着长龙的医馆门前停了下来,一时间,四周喧哗渐渐散去。
逝以寻觉得双眼有些迷蒙,眼前的光景逐渐变红,最终变成了和黎非身上流淌出来的一模一样血色。
随着她步步走进医馆,人影惊惶攒动。医馆前堂的正中央,赫然坐着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人影。他正给人开药方,抬眼见到逝以寻,手中墨笔一顿,旋即绽开一抹淡然的微笑。
给人看病的同时,又在吸人的精气,散布病瘟之气。
“你来了。”
隐魂剑掀翻了他身前的药桌,逝以寻一字一句地问:“黎非,是你杀的吗?”
“你是说那个背弃过你的魔族吗?”
逝以寻没有再多问他一句话,脚下一蹬,便冲了出去。是了,这个人就是杀黎非的人,魔神霄暝。
今日她不宰了他,愧对她沧溟帝君的身份,愧对她父亲母亲,愧对黎非的执着和悔悟!
逝以寻就是不甘心,身边仅有的那几个人,她失去了双亲以后,就仅仅在乎的那几个人,最后都不得好下场。
她不甘心!
药铺被毁,街上空无一人。长街渺渺,不知何方是归处。眼前模糊得已经完全看不清,只剩下一片炙热的仇恨。
逝以寻举起隐魂剑,引来雷霆万钧和万丈海水,雷鸣电闪,大雨磅礴,洗刷了人间这处的瘟病煞气。
随后一记响雷猛击向霄暝。
如血翻腾的脑海里,准确地标记着霄暝的方位。不需用眼睛看,只需用心感受,用耳倾听。
他足尖一抬,飞身躲开,言语之间已然变了颜色,道:“能吸骨心咒,能散病魔息,你这位沧溟帝君,倒是一位特别的人物。”
逝以寻咬牙切齿地笑:“特别的还在后头。”
万雷齐鸣,大雨之中,她灵闪过去,一剑张满了力挥落而下,霄暝单手撑起剑刃戾气,登时隐魂剑承袭的雪魂枪上的煞气被发挥到了极致,她用力往下扣,气流翻飞了衣衫,水雾四散。
霄暝抿一抿唇,眼里锐利顿显,倏尔扬臂一侧,一身红衣妖娆,媚眼一勾,灵闪到一边。逝以寻强劲的剑气直直往凡间屋舍扫去。
她手腕婉转一手,撤下一道结界洒在了下方。
逝以寻知道自己靠的仅仅是蛮力,她只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蛮力。所有的理智在这里,都不管用。她不需要理智地克制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只需要将眼前之人收拾了。不收拾心里不痛快,会走火入魔。
直到隐魂剑的剑气扫破了霄暝的眼角,一道细细的口子破开,沁出一缕血丝。他彻底被激怒。
“你跟那个黎非一样,不知好歹,明明是我给了他生命,我给了他一身的魔力,反过来却处处与我作对。”
霄暝使了全力,天地变色,倾盆大雨逐渐消停了下来,浓云滚滚见不得一丝天晴的光景。翻云覆手之间,刀光剑影,万物肃杀。
逝以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周身,随着一次又一次地应付不及,发出沉闷地钝痛。内里,火势蔓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后来,忽而腰腹一道尖锐非凡的疼痛,将逝以寻稍稍拉回了神智。她张了张眼,一阵腥甜涌上喉头,她遏制不住,“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眼里绯红渐褪,逝以寻抬起眼帘看去,眼前站着霄暝。妖娆的红衣翩跹翻腾,看不出沾上的点点血迹。他一张妖孽的容颜,此时却血色苍白,抿着唇角,眼尾滑下的一缕血丝,妖冶非凡。
竟不知何时,是他夺了她的隐魂剑,将逝以寻穿腹而过。
血流如柱,从口中涌出,不断地滴落在隐魂剑上,被隐魂剑所吸收。
逝以寻握紧了霄暝的手腕,他挣脱不得,她笑:“那日,你跟黎非打的时候,是否也这样狼狈?传说中的魔神霄暝,也不过如此。难怪,你是我娘亲的,手下败将!”
感受着他的怒气,隐魂剑再往她身体里送了一分。那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她的腰带,逝以寻垂眼笑着,果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连腰间那枚木竹马,曾经她接任沧溟帝君这个位置时,玄想送给她的木竹马,一直在腰间佩戴至今。她就知道,总有一天,挂着它的绳索会断掉的。
逝以寻便眼睁睁地看着,它缓缓松掉,然后往下掉落,不知掉在了何处。
从前的光景,一遍一遍在她眼前闪现。
那个时候多好呀,她有父母双亲的陪伴,有玄想的祝福,有那么多神仙的拜见敬仰。那个时候她什么都有。
现在呢?逝以寻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
冷冰冰的帝君之位?还是琉璃宫那个冷清得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家?
逝以寻酸了眼眶,看着霄暝,问:“你告诉我,我还剩下什么?”
霄暝一怔,逝以寻大吼:“我还剩下什么?!就只有我自己了吗?!你为什么要杀了黎非?为什么!”
趁他不备,逝以寻抬手抽出挽发的长簪,施以灵力,瞬时扎在了霄暝的手腕上。他手腕颤了颤,松了手。
逝以寻后退几步,摇摇晃晃地咬紧牙关,将隐魂剑从腹部缓缓抽出,握紧在手中。剑身通透血红,散发着红光,已然和她一样兴奋之至。
眉间的灼烫,一浪高过一浪。仿佛要将她的眉心烧掉,重新再来过。
霄暝慢条斯理地拔了长簪,一道黑色的魔焰在他手腕的伤口处燃烧着,被他轻巧抹去。他挑着眉,神情万分冷冽,嗤笑道:“堂堂帝君,眼下也要抛却帝君之位,成为入魔堕仙了。”
身上的伤口在自动愈合,周身纯黑的魔气四溢。终是绷断了逝以寻眉间的凤族额印。
那一刻,逝以寻所有的理智都化为乌有,眼前的人面容消散,只留下一个靶。
她只知道,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削了那只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