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药理,逝以寻懂得不多,药材也认识得少。芝草这种药草能滋补精气配合修炼还能提升修为,不管是仙还是妖魔,吃了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可惜,难寻。
也只有像般若界那样的地方,才会一长一大片。
逝以寻转遍了整个陡峭悬崖,都没能如愿找到一只灵芝仙草。便转而打算去另一山头再找找看。
哪想,这个时候忽然山涧起了一趟晚雾,飘飘渺渺,万物都蒙上一层朦胧感。
“阿寻,上哪儿去。”冷不防身后有一道浅浅淡淡的声音传来,带着缱绻万千的笑意,能将风都给融化了去。
逝以寻颤了颤,转过身去,看见薄雾迷蒙当中,缓缓走出那再熟悉不过的绯衣人影来。风华无双的轮廓,细致如画的眉眼,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墨长的发如黑色绸带拂风浅浅飘扬。
“玄想”逝以寻没想到,这么快他便找到她了。更加没想到,没有想象中的怒气勃发,他总是这么一副包容的带笑的神情。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找你,为何你总能跑这么远,要让我那么疯狂努力地去寻找”玄想缓缓走近,低着眸笑看着她,最终将她稳稳收入了怀。
“玄想,我以为以为你要生我一段时间的气才是。”逝以寻闷闷靠着他,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那一刻心里却空洞得厉害,仿佛什么都不能够抓住,连眼前的人也不能够抓住。
忽然她想起那日,她遇到黎非,他去老树林找到她时的光景。逝以寻记得他跟她说,说不定真有一天,他会忘记来找她了,不在意她了。
此时此刻,逝以寻却足够的害怕。害怕真的有那么一天。
“玄想,我不是故意要逃亲的,我喜欢嫁给你,但是我朋友他受重伤了,我找到了姑父的七音绝,打算朋友的伤好了,我拿回了七音绝,再嫁你一次。你觉得好不好?”
玄想没有回答好不好,他只淡淡然笑着,温润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面颊,缓缓俯下了头来。看着他靠近,逝以寻垂了垂眼,终是阖上了双目。
只可是,这就像一场美好的梦。
那温软的触感最终没有落下来,忽而一道清润的声音入耳:“姑娘且小心,莫要被迷惑了双眼。”
紧接着腰间便是一紧,有人自身后搂过逝以寻,将她带离了飘渺的白雾。
随之整个人渐渐从混沌当中回复了清明。
“那是千面狐。”
千面狐,逝以寻有听过,却是头一遭见到。
不想在这平凡的山头,居然也能遇到这种妖精。但凡人受了他的引诱,他便会变幻出对方心目中的人的模样,借此与人接触,吸收人的精灵之气。
逝以寻怔了怔,抬眼看去,果真方才的一团白雾顷刻收拢压缩,直至最后化作一缕人形。是个男子,模样生得却千娇百媚,极为媚惑,嘴角还未及浸上笑意,便被身后之人抬手捏出仙诀似击中,随后变了变脸色,迅速化作一尾白毛狐狸逃窜了去。
逝以寻挣了挣身,腰间的手才松了去,问:“姑娘可有碍?”
“我无碍,多谢这位”逝以寻扭头过去,看见眼前这人一身白袍翩跹,墨发三千,眉目轮廓清朗,一双眼带着笑,唇上扬三分。竟是一个十分好看的神仙,不惹尘埃,仿佛生来该超脱于万物之上。
逝以寻咽了咽口水,不知该如何称呼,直呼“仙友”似乎有些唐突,最终出口唤了声,“公子。”
“公子?”白衣人听到这个称呼便笑了两声,形容谦谦温和六畜无害,问,“姑娘是在这山上修行?往后该注意一些,莫要叫一些小怪钻了空子。”
“啊对”,逝以寻点点头,“多谢多谢,方才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恐怕我已经被迷惑了去。”
“怎的这个时候了,还在这处不归去?”
逝以寻抬手搭在眉骨四处望了望,见暮色四合天边已擦黑,群山在视线里渐渐化为重重黑影。
她道:“实不相瞒,我找药呢,能给我朋友续精气、调理身息。”
“原来如此”,白衣人点点头,“这附近山上可能没有姑娘要找的东西,如若不嫌弃,可随我来。我赠药给姑娘。”
逝以寻有些惊诧:“你是修医仙的?”
他挑了挑眉:“也算是。”
逝以寻顿时大喜:“那真是太好了,你能赠药给我,我真是求之不得!”
这位白衣公子叫安辙,据说是这山间一代修行的散仙,平素就喜好医理。后来他带逝以寻去了他修行的山头,外有一道极为微妙不易察觉的结界。由此可见,此人心思细腻得很。
一进山中,即便是夜晚,也都月朗星稀虫鸣蛙叫,竟意外地让人觉得静谧。
山谷深处,有一所精致的小木屋。一路走来花花草草,安辙说那些植物俱是可以做药用。到了木屋前院,屋中烛灯自亮,在院中将他二人的身影拉长,将院中的光景照得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他种了许多药。
安辙是个大方的神仙,蹲去一方角落看着一盏盆栽,温润如风道:“想续精气、调理身息,当是紫灵芝草药效最好。”说着他便在盆中取了一株芝草出来,转身递给逝以寻,“带回去给你朋友试试。”
逝以寻有些怔忪地看着他所说的紫灵芝草,应当是十分珍贵的。她咧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接过,道:“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却赠我如此昂贵之物,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安辙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是在为我自己积德罢了,姑娘不必介怀。”
逝以寻抬头看着他,笑:“你叫我逝寻罢,总而言之,多谢!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逝寻”,逝以寻与他道了别,转身便欲回去,他在身后忽然叫住了她,笑眯着眼睛,“如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
逝以寻道:“到时你莫嫌我叨扰就是。”
等回到小巷子的时候,已然是小半夜过去了。不想在黑暗的巷弄里,对面有人走过来,走得不紧不慢,沉沉稳稳。
忽而脚步在三丈开外停住了。逝以寻亦跟着停了下来。
“寻。”
那样一声短促而温暖的呼唤,能卸去她的所有疲惫。
“嗯,我回来了。”
黎非走近了来,让逝以寻诧异的是,他倾身过来,将她轻轻抱了抱,随后牵起了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带着她往回走。
他静然道:“你出门久,趁慕罹睡着了,我便出来找找。不想才没走出多远就找到了。”
逝以寻仰头看着他的轮廓,道:“你很担心我?”
“担心。”
逝以寻躲开两人之间的那种微妙感,咧然笑道:“我出去找药了,幸而今晚运气比较好,还真被我给找着了。你放心,你一定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到了家,逝以寻急忙将紫灵芝草拿出来,按照安辙所说的做法,蓄了一碗天露,将芝草完完全全融于天露当中。给黎非喝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小部分趁着黎非没注意时,给熟睡得几乎没有人气的慕罹强行灌了下去。
其二日慕罹起身,比往常越发精神,神清气爽。
私底下他拉逝以寻到一边,紧张兮兮又可怜巴巴地问:“小逝姐姐,你说我这是不是回光返照了呀?我觉得、觉得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舍不得走”
逝以寻敲了敲他的额头,道:“有你小逝姐姐在,完全不必要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你只顾着每一天都活得开心活得有姿有色便好。”
随后逝以寻每隔一段时日便去安辙那里去要仙草仙药,安辙很大方,除了赠紫灵芝草,他也会赠逝以寻别的药,只需她将黎非和慕罹的状况详细说与他听。
安辙如此尽心尽力,逝以寻十分感动,感动之余便笑叹,哪天要是遇上了九重天上的司医神君,一定向司医神君引荐他,让他早日载入仙籍成为正统的神仙。
彼时安辙只淡然地笑笑,道:“浮名与虚利累人累己,倒不如纵意山水来得自在。”
即便是有了安辙的药物维持,黎非的情况尚且稳定,周身仙魔不定的气息都平静了下来,但慕罹的情况就不尽如人意了。
他的修为连同着丹元,也都没有了。安辙的药能暂时帮到他,可这种境地不成持续多久。
这日天晴,慕罹在院子里玩泥巴。他跟草地里的小虫蛐蛐甚为合得来,约莫他当虎儿时很少和比他小的家伙结伴玩耍,因而一蹲墙角就是一半天。
而黎非则用闲置的木头桩子来做家具。
他黑衣广袖扫过木块,手指拿着木架打算给慕罹做一张小床。那眉宇之间的柔和,真有些像是慕罹的父亲。
逝以寻看着玩耍的慕罹,道:“黎非,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这回时间会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