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老黄突然骂了一句,猛踩刹车,我没系安全带,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他把音乐关了,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我们,周围一片死寂。
我转头看他,突然发现看不懂他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到底有多喜欢小七?
我暗自苦笑,我似乎真的不了解他,老黄转头看我,眼底全是红血丝:“大泽,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病?他都不用,还留着那玩意干什么?我还以为他早就扔了。”
“啊?”
我一愣,猛然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小七,而是神哥,他说的是那个拳刺。
我的心忽地沉下去,我没想到老黄也在想他,他明明最讨厌神哥的。
我想着又忍不住发笑,哪里是讨厌,他也一样在乎他,截然相反的性格怎么可能变成朋友,其实这家伙骨子里和我一样,最重感情,只是放在心底最深处。
“你说这个人,一天天默不作声的,要是真像个冰山似的也就罢了,偏偏搞这么一出,真他妈的让人郁闷。”老黄猛地拍了两下方向盘,汽车立时发出聒噪的喇叭声。
是啊,他做的一切都让人心里难受,偏偏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越是自然,越让人难过,倒不如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也好让我们少些愧疚。
“大泽,前面有两条道,一条南下直接到拉萨,一条向西兜了一圈,走哪条?”老黄突然问了句没边际的。
当然是走近路了,我差点脱口而出,又意识到老黄话中的深意,这里的主干道很少,我们第一次进高原曾仔细看过,我记得向西的那条会经过巴青。
我的心突地一跳,低声开口:“走西边吧。”
老黄笑了一声,重新发动汽车,其实我们现在离岔路口还远,要到那里最起码也得午后。
我不知该说什么,我以为老黄会避之唯恐不及,事情都结束了,我们两个再爬山涉水去问一个死人的事情,实在傻得出奇,但我们心照不宣,有的人死了,就真的死了,而有的人死了,也依然会让人铭记。
老黄应该也觉得这不是他的性格,欲盖弥彰般地来了一句:“人都没了,听个故事罢了。”
他的语气轻松,但我知道他心里有多沉重,反正只有我们两个,没什么好遮掩的,我直接笑他:“去海拔四千米的雪山听故事,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好奇心这么大了。”
“操,不说出来能死?”老黄猛踩一脚油门,一脸不耐。
我没再开口,他也没再说下去,沉闷的气氛又一次笼罩下来,我放下车窗,山头白雪皑皑,山下灌木零星,天高水长,这里的风景很美,可惜谁都没有欣赏的心情。
这是一次漫长且无聊的旅途,我有点紧张,却没了期待,就算知道再多,人也是没了,我们更像是去听一段遗言。
我真的很想了解他更多一点,看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听听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我对此没抱有多大期望,他不告诉我们,很可能也没告诉别人,就算说了,仁增喇嘛会不会跟我们说也不一定。
我清楚地记得,我们曾问过仁增喇嘛,他的答案是不能说,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但现在人已经不在了,也就没必要再保守秘密了。
走这一趟,不冤。
我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那头巨兽血红色的竖瞳,好像透过它,就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神哥的影子反倒是渐渐模糊了,我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具石棺里刻了什么,能让神哥流着泪赴死。
他是有感情的,那一瞬间好似把一生的感情用尽,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无论好坏,无论有趣还是无聊,只要能听一听就好。
老黄开了一天的车,我在半下午迷迷糊糊睡了一会,晚上就换我开车,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好像世界末日之后,只剩下我们两个。
路边时常传来不知名的野兽的嚎叫,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到在哪里,等到后半夜我们就熄了火,靠在路边睡觉,或许是见多了危险,这些嚎叫声完全影响不了我们。
清晨又换成老黄开车,没多久就到了一个很小的城镇,连旅馆都没有,我们从一户藏民家里买了些糌粑和硬得像轮胎似的干牦牛肉,还有汽油,我们不懂藏语,比划了好半天,好在这些藏民很热情。
这一次完全没准备,枪械都被墨家人带走了,留给我们的只有衣服睡袋和最简单的手电打火机,手机倒是一直带在身上,却也全无信号,和废铁无异。